两人走了一天,才将解州各个地方看遍了,日落之时,谈华卿已经很疲累,只能慢慢地走。
宋之妄本想不用这么着急,可以慢慢看,但谈华卿却固执,一定要看完。
他又想抱谈华卿,让他不用那么累,但谈华卿觉得这是在外面,有些不妥,便就拒绝了。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余晖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色。
谈华卿脑海中一一闪过今日发生的事,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日子,宋之妄为他做了这么多。
谈华卿脚步微顿。
宋之妄有些疑惑,笑着问,“怎么了?”
“我……”
还没说完,宋之妄就低下头在他嘴边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可不想听你说谢谢。”
刚刚见华卿的神情,他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宋之妄伸出手,摸着谈华卿的脸,指腹轻轻地揉着他的唇瓣,眼中闪过笑意,一双黑眸,耀眼至极。
“如果真的要谢,这个,就作为谢礼吧。”
谈华卿怔了一会儿,缓缓笑了笑。
真是思虑万全,不给他任何道谢的机会。
心口处暖暖的,热热的,仿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宋之妄笑了笑,拦腰抱起谈华卿,“走咯,我们回家。”
谈华卿没有反抗,看着男人明显突出的喉结,越发俊美恣意的容颜,心尖不禁微微一颤。
……算了,随他开心吧。
祈福风筝高高地飞在布满霞云的苍穹,只隐隐可见一个黄色的点。
奉恩坐在轮椅上,看着李傻子追着小东阳玩闹,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吴大夫刚刚醒来,不宜剧烈运动,知道谈华卿醒来的消息,心中顿时安定了,现在坐在椅子上看悠闲地品茶。
“欸…这样才……。”
话音戛然而止,院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吴风顺看着站在门口的几人,脸一下子就拉长了,他是真不待见他们。
“大人和公主来,有什么事?”
奉恩也看了过去,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谈华卿,看着那双独一无二的灰眸,心脏突突地跳。
宋之妄淡淡道:“特来谢大夫数日劳心劳力。”
他原本也不想,是兀鹫多嘴了一句,说吴风顺晕倒了,华卿知道了问清了来龙去脉,便带着他一起来看看吴大夫,没想到这老匹夫还敢吹胡子瞪眼。
谈华卿无意扫了眼院子,发觉有一道目光正看着自己,当即看了过去,眼睛眯了起来。
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吴大夫,华卿多谢您这段日子的救治,殿下对我太过忧心,吓着您了,还望您见谅。”
旁边的宋之妄也流露出一丝恰如其分的温和,像是真的来道歉一样。
吴风顺瞪了宋之妄一眼,扯了扯嘴角,“草民可不敢当。”
谈华卿颔首,目光转向坐在廊下的奉恩,“不知道,那位是?”
李傻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注意到谈华卿的视线,一脸骄傲,“那是我二弟!奉恩。”
奉恩推着轮椅出来,勉强勾起嘴角,不自然道:“见过大人,恕草民不能向大人行礼了。”
谈华卿没有戴叆叇,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此刻看清了,有些惊讶。
“无妨。”
“解州已经安定了,明日我便派人送诸位归家。”
这话正中吴风顺心窝,他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谢大人。”
临走时,谈华卿又深深地看了眼奉恩,转身离去。
宋之妄的注意力都放在谈华卿身上,自然而然也就注意到谈华卿看那奉恩的眼神不一般了。
“华卿认识那人?”
“嗯,”谈华卿轻轻点了下头,“他与我一样,曾被养毒人所抓,后来我杀了养毒人之后,他就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
他对奉恩的印象也是深刻的,因为奉恩是养毒人最看重的纵子,他听话温驯,容貌更是举世无双,还有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浅浅一笑,就足以勾人魂魄。
但现在,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宋之妄见他想得出神,不满地揉了揉他的腰,“在想什么?”
谈华卿下意识摸到放在腰上的大手,语气有些慌张,“别用力,我只是在想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用力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会软下来。
“真是没眼看了,”
突然,一道揶揄的声音凭空冒了出来,宋鸠漫不经心走了出来。
宋之妄冷哼一声,并不说话,只是更加大胆的从后面抱住谈华卿,头搁在谈华卿的肩膀上。
宋鸠摇无奈摇头,“我也刚回来,你们想必也未用膳,要一起吗?”
解州的夜并不燥热,反而带着一股凉意,头顶的月亮很圆,无数星星闪烁在夜空。
“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谈华卿略微蹙眉,刚刚看见宋鸠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他做梦了。
宋鸠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找人。”
“这事你不知道,是他偷偷让我查的。”
谈华卿问,“谁?”
“谭衍朔,曾经谭氏一族的嫡子。”
谈华卿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很快又放松下来,他慢慢喝着汤,轻轻点了点头,“这样。”
宋之妄夹菜的手顿住了,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父皇找他做什么?”
“自然是杀了他。”
宋之妄眸光有些冷,有些按耐不住。
下一秒就听到宋鸠开口,“但我不会杀他。”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相反,我会帮他。”
谈华卿放下碗,握住宋之妄的手,眸光淡淡,“刚巧,谭衍朔就在我府里,你要见见他吗?”
宋鸠喝酒的动作一顿,望着谈华卿的目光多了几分晦暗。
“见。”
“兀鹫,去请谭衍朔。”
谈华卿站起身,草草行礼,“王爷,我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宋之妄也站了起来,扶着谈华卿回房休息。
隔天,宋鸠就带着谭衍朔一起离开了解州,走的很急,连辞行都没辞。
“华卿,你不担心吗?”宋之妄问。
“不担心,放心吧,殿下。”
谈华卿在写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都城皇宫,解州一事已了,他该回去了。
只是信还没送出去,都城的圣旨就到了。
如他们所料,宋寒廷已经知道了,这封圣旨是特地召宋之妄回去了。
与圣旨一起送到的,还有一封来自宋少晏的密信。
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安,父危”。
都城安全?而且皇帝快不行了?
宋之妄有些不信,谈华卿也不信,所以他们派人秘密联系了步桑律。
但还是提前预备好了一切,随时就能启程回都城。
等了三天,步桑律的飞鸽传信也到了解州,还顺带将都城发生的其他事一一写明。
信上写道:“都城平安,皇帝患病,遍寻神医,可归……”
看完之后,宋之妄烧掉了信,目光灼灼望着谈华卿。
“不如,我们反了吧?”
他隐约猜到谈华卿要杀的人是谁,所以华卿才会这么努力,一路走到顶。
谈华卿摇头,“不行,殿下,你虽然持有军令,领王军十万,但如果公然谋反,定会被千夫所指,弑君杀父,而且,还有四十万狼军,都在宋寒廷手上。”
宋之妄眉头紧锁,“何来的四十万?”
“自大夏建国以来,一直有四十万的狼军藏匿着,他们以狼为军徽,所以也被世人称为狼军,且他们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分散在大夏东西南北,没有人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但天下一旦大乱,他们便倾巢而出,定乾坤,守江山。”
宋之妄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事已如此,他们也只能回去了。
解州百姓站满了街道,齐齐地目送他们离开,吴风顺抱着小东阳,看着远去的大军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总算是走了,到底还是走了,也不知道,下一个郡守有没有这么好。
小东阳吃着果果糕,有些舍不得。
“爷爷……”
李傻子看他要哭,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果果糕。
奉恩望着天空,头一次心里觉得安定,他很感谢谈华卿,没有拆穿他的真实身份。
只是,他到底还是不该待在解州,他连累不起任何人,那个人带给他的恐惧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如果被找到……那会是他不敢想的地狱。
“奉恩!奉恩!”是李傻子在喊他。
奉恩心中一激灵,“怎么了?”
“你在发什么呆啊?”
“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到处走走就好了。”
李傻子一听,拍了拍胸脯,“这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哥带你走!”
奉恩被逗笑了,但他心中是真的有这个想法,可他已经走不了了。
都城皇宫,宋少晏一脸担忧地看着虚弱的宋寒廷,转头望向在旁边坐着轮椅的男人,“九皇叔,父皇如何了?”
宋琢廷正在施针,神情也颇为忧心,“比昨日好一些了,但还是需要静心修养。”
宋寒廷费劲地掀开眼皮,虚弱发出几声短促的气音。
“晏儿……”
宋少晏立刻握紧宋寒廷的手,“父皇,儿臣在。”
“由……你代…朕监国,召望月回来。”
“让他回来!”
“咳咳!咳咳!”
宋少晏心中发紧,恭敬回道:“是,儿臣明白,您放心。”
“福安啊,去请樱…贵妃来,朕想见…见她。”
“九弟,你退下吧。”
宋琢廷目露担忧,“皇兄,若有不适,还请皇兄一定要宣臣弟。”
宋寒廷,“你费心了,去吧。”
半月过去了,离都城不远了,他们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