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在他们手上……怎么回事……”即墨不独捏着手里的信喃喃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在宋少晏手上!?”
“难不成…”即墨不独惊恐地瞪大眼,“萧定晟…败了……”
“他肯定是败了,不然宝儿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
即墨不独一把扔掉信,神情又惊又怒。
“我就说了,不该让她去的!”
“我们得去救她!”
周南顾沉着脸,一掌拍在桌子上,把手指都拍断了,“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我没法冷静!我已经死过一个妹妹了!”
即墨不独双目猩红,手指死死抓紧自己的脸,自虐般地在自己脸上抓出几道血痕,这是他亲眼看见自己亲妹妹被虐杀后留下的习惯,情绪一激动,就会往脸上抓。
“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周南顾皱着眉头,把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掰正,“他们送信来,说明宝儿现在是安全的。”
即墨不独急红了眼,脑子艰难地转了一圈,渐渐冷静下来,“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宝儿是安全的,她是安全的……”忽而,他又一把抓紧周南顾的衣领,激动地说,“我们撤兵吧!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会放了宝儿!”
周南顾冷冷看着他,一把扯开他的手,推开他,他没有给出回应,但态度却一目了然。
即墨不独瞳孔放大,惊愕地望着周南顾。
“周南顾,你当真狠得下心!?”
周南顾嗓音又沉又冷,书生模样的脸庞一片阴郁,“若无王爷,就不会有周南顾,更不会有明藏宝,也不会有你即墨不独,我们三人,是王爷一路扶持上去的。”
“此等大恩,不能不报。”
即墨不独愣住了,整个人脱力般慢慢地瘫倒在地。
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他也快忘了,当年自己是在怎样凄惨的情况遇见的宋琢廷。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来着,他跪着求宋琢廷帮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后来,在宋琢廷的帮助下,他一路往上爬到了家主的位置,但宋琢廷从那以后却很少再来联系他,他都快忘了。
直到近日……
周南顾低头看着即墨不独,眼底带着深深的悲悯。
他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也是第一个成为郡王的人,而他,最初也只是为了复仇找上的宋琢廷,他自负聪明,以为能抽身而退,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手上沾的血越来越多,再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周南顾拿出话本,细细抚摸着,最后毫不留情,不带任何一丝眷恋扔进了火炉内。
将死之人,不该带生者之物。
“来人,出兵。”
即墨不独眼神呆滞地看着他,最后勉强扯出一抹苦笑。
“他们不肯答应,已然出兵了,”野沉站在营帐外,恭敬地禀告。
“知道了,下去准备吧,”宋之妄低声应了句,怀里的人动了动。
谈华卿慢慢睁开眼,他的嗓子有些哑,“我底下人有个人叫王桓,他和周南郡王接触过,说,这位周南郡王很是不一般,行事乖张,虽是文弱书生模样,但却是个能和萧定晟相比的人物,是宋琢廷养的一条好狗,要小心他。”
宋之妄认真地听着,起身端起梨汤喂到谈华卿嘴边,“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头还晕吗?”
前日吹了冷风,谈华卿烧了一天一夜,昏迷不醒,直到今日五更天才醒来,烧也退下去了,钟晗说这是服用补药的后遗症,不必太担心,但宋之妄还是彻夜难眠。
谈华卿咽下梨汤,喉咙舒服了一点,“我自是信你的,就怕他们背水一战,与我们鱼死网破。”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以战止战,以暴止暴。”
宋之妄似有似无地弯了弯嘴角,将梨汤喂到谈华卿嘴边。
他从来都不怕战争,他是为战争而生的,但他从来没有陷入过鲜血带给他的快感中,他一直都清楚地明白,他在那个世界只是被当做工具利用。
工具是不会有感情的。
但现在不一样,如果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他愿意奉上一切。
谈华卿没喝,愣了一会儿低下了头,默默握紧手,“不,别开战。”
他伸出手摸上宋之妄眉间的那道疤痕,细白修长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我赌不起。”
他赌不起,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宋之妄绝对不会让他上战场,到时候战场便只有宋之妄一个人了。
哪怕他知道宋之妄会有极大的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可万一呢,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他没法接受这个可能。
他,再也不会让宋之妄离开自己的视线。
天涯海角,他都要看着宋之妄好好活着。
宋之妄一把握紧他的手,他的手很大,能完全包裹住谈华卿的手,他眉间紧紧皱着,愧疚又心疼在谈华卿的手心落下一个吻。
“是我说错话了。”
“还有,华卿,你不需要赌,我一定…会让你赢的。”
宋之妄直直地看着谈华卿的眼睛,语气郑重地像是在发毒誓。
“现在,能喝梨汤了吗?”宋之妄笑着重新端起碗,喂到谈华卿嘴边。
谈华卿轻轻笑了笑,“嗯。”
浩浩荡荡的军队朝大夏边境而去,宋之妄一袭玄衣,骑着战马走在最前方,谈华卿在他身旁,手指紧紧握着缰绳,目光直视前方。
宋少晏在后方营帐,他本想也一同来,但被钟晗劝住了,他的腿伤还没有好,行走不方便,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是别来的好。
宋之妄把手里的千里镜递给谈华卿,“戚上烽在阆州,拖延宋琢廷麾下的那几个人,都城有皇兄的人在,还有中军令,宋琢廷插翅难逃。”
“他们没有援军,却不撤兵,看来是孤注一掷了,”谈华卿拿着千里镜往远方看,看到了一大片乌泱泱的铁骑正朝他们跑来。
为首的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看上去文弱温和,旁边还有一个身穿衣着华丽的俊朗男子,一张脸十分冷肃。
与他们得到的消息无太多差别。
初冬时节,风都裹挟一股寒意,迎面扑来冰冷渗透进骨子里,周南顾望着前方,目光最后落在为首之人身上。
他……他是?
即墨不独也一脸震惊,猛然转头和周南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眼中的震惊。
起初以为谋反的人是谈华卿,用明藏宝来威胁他们的人也是谈华卿,要杀宋琢廷的人,也是谈华卿。
五年前闻风里身死一事,他们细细调查过,知道是宋之妄杀了他,但他们也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所以让探子去都城查探,并画下了画像,那时候宋之妄已经是凌王了,何等的风光恣意。
他们更不好动手了,后来得知他被自己的爱人所杀,心中更是感叹自作自受,恶有恶报,因果循环。
这是报应!
但眼下,站在他们对立面的男人,不是宋之妄是谁?
他不仅没死,还骗过了所有人……
远在都城的宋琢廷,根本不可能知道反贼之中除了谈华卿,那位宸王殿下,还有宋之妄。
周南顾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阴沉下来,后槽牙都咬得死紧。
即墨不独却没那么多心思,找了一圈,最终在一个小角落看到了被锁链绑住脖子,头低低垂下的明藏宝。
“宋之妄!放了宝儿,换我过去!”即墨不独往前走了几步,神情迫切地看了看明藏宝,又恨恨地看向宋之妄。
宋之妄审视他们,目光不带任何一丝感情,语气冰冷,“只要你们愿意归顺,投效我,人,一定安安全全还给你们。”
“如果不愿意……”
“古籍上曾言,将军以血开战,以人祭天,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最终凯旋归来,封侯拜相。”
即墨不独瞳孔骤然一缩,胸腔起伏不平。
突然一支箭从他的耳边过去,箭矢划破空气,声音刺耳无比,直冲宋之妄而去。
即墨不独慢慢回头看向射箭之人,周南顾面无表情,手里稳稳拿着一把大弓。
大弓射出来的箭奇快无比,力道是寻常箭的三倍不止,谈华卿看得心咯噔一下,“阿妄!”
宋之妄没有躲,眼睁睁看着那箭冲过来,然后手大张,迅速果断地抓住箭矢,震得手都发麻。
“我没事,”宋之妄甩了甩手,对谈华卿笑了下。
他把玩那支箭,“看来,你们是不愿意了。”
周南顾语气平静,眼里没有任何波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南顾!!!你疯了吗?”即墨不独大惊。
周南顾也忍不了了,声线拔高,又沉又哑,“我没疯,是你疯了!”
宋之妄可没心思看他们内讧,抬了抬手,明藏宝就被推到前面来。
即墨不独再也顾不了许多,立刻从马上下来,着急奔向明藏宝,突然出现一伙脸带刺青,手拿唐刀的人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过去。
宋之妄没有用弓,单手持箭,“我最后再问一遍,愿不愿意归降?”
周南顾抿紧唇,手一点点拉开弓,将弓拉得极大,箭矢在他手上,随时就能放出去。
即墨不独嘴唇颤抖,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妹妹,他做不出选择,手下意识抽出了腰上的软剑。
宋之妄叹了一口气。
“给过你们机会了。”
众人只见两道箭同时射出,一道是宋之妄,一道周南顾,只不过,宋之妄更快更准更狠
他的箭准确无误又迅速地穿过了明藏宝,明藏宝吐出一口血,眼里闪过即墨不独的身影,慢慢倒了下去。
即墨不独彻底崩溃了。
“啊啊——!!!”
“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