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 第2章 世事弄人

自那日莲塘惊变已过数日，沈府内外都笼罩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

今日一大早，萧家的管事就登门拜访。待客厅里，老夫人和韩氏低声说着话，两人神色复杂。萧家既是来说亲，脸上自然该带着喜色，可这喜色之下，却又掺杂着几分愁绪。

"这事若成了，清柔的名声倒是保住了。"老夫人轻叹一声，"只是..."

韩氏垂眸道："老夫人，这般做，对清霜着实..."她说不下去了。这几日京中传言四起，说什么沈家大小姐眼看着就要定亲了，没想到未婚夫看上了她的妹妹。还有人说这怕是沈家大小姐自己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否则萧家为何会突然变卦。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萧世子早就对沈家大小姐无意，只是看在她外祖父的情面上才勉强应下。如今有了台阶，自然就顺势换了人选。这些话传到沈府众人耳中，令人既恼火又心疼。

"清霜那孩子，从小就懂事。"老夫人捏了捏眉心，"这事原也不能怪萧家，只是如此一来，倒显得我们沈家大小姐被人弃了似的。"

韩氏眼圈微红："都怪清柔不小心，若不是她..."

"你也不必自责。"老夫人拍了拍韩氏的手，"这事说到底，还是命数。萧世子救了清柔，两人倒也般配。只是..."她望向窗外，"清霜的亲事，怕是要重新从头说起了。"

清霜从廊下经过，远远望见前院人影晃动，已经猜到了几分。她本想悄然离去，却被韩氏看见。

"清霜。"韩氏连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眼眶愈发红了，"今日这事...姨娘实在是..."

"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清霜扶着韩氏坐下，温声道，"清柔得此良缘，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替她高兴。"

韩氏拉着她的手，声音哽咽："可是萧家原本..."

清霜摇摇头，笑道："姨娘不必介怀。萧世子与清柔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性情也投契。这门亲事，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韩氏擦了擦眼角，"京中不少人都知道萧家原本是冲着你来的。他们是看在你外祖父的面子上...如今却..."

清霜心里清楚，萧家确实是因为外祖父的关系才会提亲。当年外祖父在漠北为将时，萧世子的父亲曾是他的副将。后来萧家官运亨通，在京中也渐渐有了地位，这才生出了与沈府结亲的心思。

"姨娘多虑了。"清霜给韩氏倒了杯茶，"姻缘之事，原本就说不准。兴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韩氏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沈家大小姐，心中更是愧疚。

"好了姨娘，"清霜见韩氏还要说什么，轻声打断道，"您该去看看清柔了。她初醒，身子还虚着。"

送走了韩氏，清霜独自立在廊下。远处的莲塘依旧碧波荡漾，岸边的柳枝轻轻拂过水面。那日的惊变恍如昨日，却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

"小姐。"知夏走来，欲言又止。

清霜转身看她："怎么了？"

"奴婢方才在外头听见...听见人说..."知夏吞吞吐吐道。

"说什么？"

"说萧家这是存心耍弄我们府上，先是示好小姐，如今却..."知夏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清霜失笑："你这孩子，怎么比我还要动气。"她转身望着远处的莲塘，"旁人怎么说，随他们去吧。"

"可是小姐的名声..."

"名声这种东西，"清霜淡淡道，"由不得人去在意。倒是清柔，能得此良缘，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就放心了。"

夜里，老夫人派人来请。

"清霜，你进来。"老夫人坐在上首，沉声说道。厅内点着佛香，袅袅的香气中，老夫人的面容显得格外严肃。

清霜迈过门槛，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孙女见过祖母。"又转身向一旁的父亲沈大人行礼。

"起来吧。"老夫人示意她坐下，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今日萧家的意思，你都知道了吧？"

清霜点头："孙女知道。"

"你...当真没有什么要说的？"老夫人欲言又止。作为一府之主，她最是知道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有多难听。

"祖母，"清霜展颜一笑，"孙女心里明白。萧世子与清柔这般因缘际会，想必是天意。"她顿了顿，又道："只是陈家那边还需解释一下"

"这正是让人为难之处。"沈大人开口道，"陈家与我们有世交之谊，前些日子两家已经有了些默契。如今..."

"爹爹不必担心。"清霜温声道，"清柔与萧世子这般际会，人命关天，想必陈家也会理解的。"

老夫人和沈大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这个大孙女（女儿）从小就懂事，如今更是明理。只是...

谁知这事还未完全定下，几日后却又起了波澜。

这日清晨，沈府来了贵客。太傅夫人亲自登门，说是为陈家公子提亲。老夫人一时愣住，连忙让人去请沈大人。

"清霜，"书房里，沈大人看着女儿的侧脸，轻声问道，"你可知道陈家为何会在此时提亲？"

清霜摇头。她也没想到陈家会在这个时候提亲，更没想到对象会是自己。

"听说陈公子一直都很欣赏你。"沈大人继续道，"他们家世代翰林，陈公子也是难得的才俊。若你觉得合适..."

清霜沉默片刻。她知道父亲的意思。在这京城，女子到了年龄，总是要议亲的。陈家沈家门第相当，陈煜为人稳重，确实是个好归宿。只是...她想起那日在莲塘边，陈煜立在凝烟阁上的身影。当真是一直在意自己吗？只怕因为与清柔的婚约告吹，这才...

"女儿听从父亲安排。"她最终轻声答道。既然要嫁人，陈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孩子。"沈大人欣慰地点点头。他知道女儿心里必定还有些芥蒂，但这已经是难得的良缘了。

夜深人静，清霜独自坐在房中。窗外月色正好，映得院中海棠花影绰绰。知夏早已经歇下，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更漏。

在这京城，女子的姻缘本就身不由己，又何必想那么多。只是不知为何，想到自己即将嫁入陈府，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莲塘边的风，明明就在身边，却怎么也抓不住。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庭院之中。又是一声更漏，夜已经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