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谍乐 第2章 Chapter 1

菲诺蒙星的盛夏晌午，室外温度已经高达50摄氏度，一阵阵肉眼可见的热浪席卷地表，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只能宅在家里或是躲在蔬果大棚里。

这是一颗联邦农业星球，超80%的星球表面覆盖着肥沃的黑土，气候基本适宜耕种，产出的粮食蔬果能够半数联邦人果腹，只有酷暑时节颇为恼人。

但对于何乐昭来说问题不大。联邦军校入学分班测试在即，他的精神力在老爸数十年如一日的魔鬼训练下已经逐渐从C级攀升到A级，就是还不太稳定，应付小小分班测试已经足够了，50摄氏度的高温只是他平时的训练环境。

他坐在门廊下的摇椅上，一晃一晃地偷闲。偶尔还从边上的果碟里捏个赤红的沙棘果，往上一抛，再用嘴接住，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有串火流星从远处飞近，菲诺蒙星引力大，吸到点什么不足为奇，基本还没飞到地表就变成飞灰了，很少造成什么大的危害损失。

何乐昭不以为意，继续昂着头接他的果子。眼瞳里倒映的流星越来越大，那竟然是一架小型星际穿梭飞行器！瞧着这方向，估摸着落点，竟是朝着他们家农场来了！

小红果自由落体，稳准狠地噎进他的嗓子眼。猛得一呛咳，飞奔着进屋开启防护罩。浅蓝色的光弧慢慢升起，罩住院子。何乐昭心下稍定，透过二楼的窗户看，飞行器坠落的速度不见降低。这要是没有任何缓冲，九成九机毁人亡。

犹豫了两秒，何乐昭转身下楼，追着飞行器的方向跑出防护罩。他铆足劲拔足狂奔，热浪拂过他俊朗的面庞，汗珠子顺着黑发梢被甩在身后的热风里，两条长腿就差没变成风火轮。一呼一吸都是灼人的热气，嗓子也干疼得不行。他咬咬牙，看着越来越近的飞行器，又提了提速。

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念老爸的农卡，虽然会发出像老牛喘气一样“哼哧哼哧”的声音，但全速肯定比自己的两条腿来得快啊。

在飞行器距离地面不足百星里的时候，何乐昭扶着膝盖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狠狠深呼吸几下。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调动全身的精神力，无形的精神力绕着他高速旋转，在周身激起一片罡风，飞沙走石绕着脚下飞速旋转。睁开眼，精神力飞射出去，织成密密匝匝的细网等在飞行器下方。

下一秒，飞行器与精神力网悍然相撞。

飞行器质量很好。外壳虽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仍保持着较为完整的形体和内部结构。自重和高空下坠的加速度冲击带来的压力几乎就要瞬间冲破仓促之下布好的精神力网。何乐昭额角青筋暴起，努力榨干身体最后的几丝精神力维持着网。剧烈运动后红润的脸庞几乎瞬间变得苍白，瘦白的脖颈向后扬起几分脆弱的弧度。

在精神力透支的情况下，终于网住飞行器，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何乐昭力竭，精神力网倏然消散在空中。幸而，效果肉眼可见。原先要在落地时炸得四分五裂的飞行器，擦着地面一路闪电带火花得向前滑行了好几十里，压倒了何乐昭家近一两亩的庄稼才停下。

少年人长出一口气，像小狗一样摆着自己的脑袋，甩掉满头满脑的汗珠。精神力透支的绞痛侵袭全身，他瘫坐在地上，最后又躺倒在原野上，浑身冒着冷汗想缓过这一阵巨疼，再去救人。额角一抽一抽地疼，眼前一阵阵泛起黑点，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一跳一跳的心脏，“砰砰砰”像是要跳出胸腔。

何乐昭拖着酸软的身体，惨白着一张脸，向焦黑的飞行器走去。飞行器的门已经熔断了小半扇，青年费力得扯烂门，钻进去，试图搜寻幸存者。

驾驶员的位置空无一人，何乐昭在不大的飞行器内四处转着，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角落发现了一个茧状救生舱，救生舱并没能按照程序弹出。

内部功能尽数停摆的飞行器内一片昏暗，摸索了好长时间，何乐昭也没找到救生舱的开启方式。不得已，只能拖着笨重的救生舱出了飞行器。

倚着救生舱，他心头大定，两扇像把小扇子一样的黑睫却是越扇越慢，竟盯着西斜的毒辣日头累昏过去了。谁知道，在一睁眼，对上了漫天的霞光。

霞光给乳白的救生舱渡上一层金粉，救生舱设计简洁大方，舱面竟触之升温，就算小乡巴佬没见过多少世面，也隐隐感觉到或许这辆飞行器价值不菲。

在夕阳下，何乐昭终于撅着屁股在舱身侧面找到了小字说明，按照小字说明费力操作了一通，一声“滴滴”的提示音后，救生舱的舱门缓缓打开。小乡巴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好吧，竟然是黢黑的隔热保暖层。

无法，何乐昭只得自己开剥，掀开隔热保暖层，里面是一个透明维生装置。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白皙大手最先占据何乐昭目光。两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的位置，顺着手臂的方向向上看，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漂亮脸蛋。

褐色的剑眉下是深邃的眼窝，眼睛紧闭，浓长纤细的眼睫盖过下眼睑，在眼周投下一片阴影，眼尾微微翘起，划出花瓣样的弧度，淡色的薄唇给这张略显苍白的面孔平添了几分脆弱病态。

淡金色的长发在西斜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像一匹上好的绸缎铺在身下。身上的衣服看着是寻常的款式，近看才发现还绣着繁复的暗纹。

偏远星系孤儿院出身的何乐昭没见过这样的人，立时呆了呆。

过了好半晌，才寻摸着打开了维生装置。刚想上去扶着人下来，看着自己满是灰尘和汗渍的手，在身上找到了块干净地方擦了擦，才上手。

他小心抬起陌生大美人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一手握着人家的手腕，一手扶住人家的腰侧，就准备把人带下地。真上手了才发现，大美人看着瘦削单薄，但是个子比他高，体重估摸着也比他重，好险稳住底盘，两人没一起歪进松软的泥地。

何乐昭只能把人重新放回救生舱。他蹲在一边，望着大美人的侧脸，又看了一眼要没入地平线的赫法斯星，一时犯愁。出来的时候跑的急，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连终端都放在摇椅边上，想摇人都没办法摇。

看着远处还算完整的飞行器残骸，灵光乍现。黑发小年轻托着疲惫的身体在飞行器里外爬上爬下，终于集齐了工具和滚轮，好一通忙活，救生舱爆改救生车。

看着面前的杰作，何乐昭稚气得一挑眉，皱了皱鼻根，露出满意的笑来。

晚霞慢慢散了，淡紫色的夜幕悄悄爬上了天空。温度还是很高，乡间小道上阒静无人。有的农家小院亮了灯，要是有人透过窗户往外看，或许能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勉力推着辆造型奇怪的推车。

何乐昭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过，枯竭的精神力在加之体力告竭，终于迈进自家院子的一刹那，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出断崖式衰老期后的步履蹒跚。去时是堪比全速农卡，追着高速下坠的飞行器；回来是两臂蝴蝶振翅，两腿打弯想跪。

强撑着将人挪进医疗舱，何乐昭捡起被落下的终端，给爸爸何暨发了条星讯简单得说明了情况，就把自己关进卧室里了。

他有预感，今天这一遭超负荷的“英雄救美”或许要让他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了。勉强洗完澡，只觉得眼前泛黑，周身肌肉痉挛，五脏六腑也像着火一般，他火速把自己裹进被窝。

医疗舱屏显的预计治疗时间从30:00一点点跳到04:59，睡美人睁开了琥珀色的双眼。透过医疗舱的观察窗，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与此同时，何乐昭床上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的优越青年身形也消失不见了，床中央只隆起一个小圆包。

医疗舱治疗时间结束自动打开舱门，睡美人第一时间跨出去，尝试重启终端查看消息。作为皇室的透明人，帝国三皇子阿尔维斯的终端上并没什么消息，至少表面上没什么消息。

在光脑上操作了两下，阿尔维斯便忍着黏腻的治疗液出了这间有些逼仄的小房间，他刻意加重脚步声，并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二层小别墅，没什么奢靡的东西，收拾得整洁干净。一些肉眼可窥见的生活小细节，给这间屋子平添了几分温馨。阿尔维斯刚打开那间放着医疗舱的屋子门时，就注意到房门一侧的身高线从到他膝盖的小布丁一直划到大概大眉毛的位置，可能是为了美观，还画了一只怪怪的长脖子兽，就是画工着实不敢恭维。客厅上的柜子摆着好几张照片，阿尔维斯没拿起来细看。

看到茶几上随意放着的纸笔，矮身蹲下写完留言，准备乘着夜色离开。

一抬头，看见二楼楼梯拐角挂着一幅中年男人画像，那画风和小房间长脖子兽一脉相承，阿尔维斯好悬没笑出声。

月上中天，别墅院外远远响起了“哼哧哼哧”地古怪声。阿尔维斯懒得走正门再碰见人，从低矮的院墙灵巧地往外一翻，离开了。

何暨将农卡停在院外，“哼哧哼哧”声停了。打开了院门，发现家门大敞，开了一大半的灯，臭小子却没迎出来接他。退伍兵的直觉让他心下微妙地急跳了两下。

“何乐昭——何乐昭——，你爹回来了，人呢？”何暨还没进门就大声喊，拖着一只机械假肢，往屋子里走得飞快。“睡了吗？门也不知道关，灯也不关。”

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刚进家门他就敏锐地发现桌上的便条。简短程式化地写着“感谢你的帮助。有急事无法当面致谢，请你见谅。之后会有专人与你取得联系，再次感谢。”

何暨紧蹙着眉毛往何乐昭房间走，一拧门把手，门还反锁着。他拍了拍门没反应，从腰间一串钥匙里翻出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就见被窝里一个小鼓包。

“乐乐！”急走两步，从被窝里挖出一个毛绒绒的“小黑煤球”，“好端端怎么进虚弱期了？你今天干什么了？”

小黑煤球迷迷糊糊睁开迷蒙的双眼，水汪汪的狗狗眼，看的何暨心里软汪汪地疼。

小黑煤球努力往他终端上跳，示意他看终端。何暨用一边用带终端的粗糙大手按住他，一面查看终端信息，今天一天一直忙到夜里，都没能找到时间休息，就没联系臭小子，谁知道他能闯这么大事。

看完消息，何暨两手揉搓着小黑煤球，颇有泄愤的意思。“臭小子，你干好事‘英雄救美’前能不能想想你爹！才刚到A级就敢拦飞行器，平时训练是给你训练出能耐了是吧！”

一时又气又急，后怕不已，一时又欣慰骄傲，交织出难言的心绪。只能下狠手揉捏手下绒绒的黑球。

何乐昭也贴着他的手心蹭蹭卖乖。没装几下，便朝着房门方向跳，拿着大眼睛瞅何暨。

“别看啦，人走了，留了张纸条，说会有人来联系，八成是送谢礼。你先好好想想自己吧，我看你入学分班测试怎么办？顶着虚弱期的C级能不能上机甲系，要是还是煤球样，你今年说不准都来不及入学了。”

飞行器：按照能否星际穿梭，分为地内飞行器、星际穿梭飞行器。地内飞行器，不装载支持空间跃迁的系统，也无法支撑星球间的续航，仅供星球内通行。星际穿梭飞行器，又分为空间跃迁版本和长续航版本。空间跃迁版，价格想当高昂，但星际穿梭耗时短；长续航版本，胜在储能充足，能够在不进行跃迁的情况下，来往星球之间，价格相对较低，但能耗巨大且星际穿梭费时长。

——《赫法斯星系百科大全·通行工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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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