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谍乐 第1章 楔子

新星历126年，异族大军被帝国联邦联合军逼退出星域线外。外敌势弱，赫法斯星系内也开始暗潮涌动。

“啪嗒砰”高强光电离灯被打开，聚集在审讯桌前的黑发青年上。刚脱离全幽闭室的何乐昭白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唯一出彩的狗狗眼含着汪水微眯，被灯照着显出几分脆弱无辜来。不等审讯官开口，就急惶惶地支着上身申辩：“长官大人，我犯什么事了，怎么就突然抓我过来了？”

坎布尔摁了摁手心上的精神力刺激贴片，倚着皮椅道：“你不知道？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往星港的货运星船上走，据我所知，你不是驾驶员，也不是拣货员，在那艘货船上你可没什么上船资质。”

何乐昭苦皱着一张脸，一只手上下来回搓裤缝，微弓起上半身，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带着点坐立难安地羞涩道：“大人，这个月工资不小心给我赌完了，家里婆娘跟我说‘孩子出事了’，这实在没办法打听说这趟货船会经过伽马星，才想着看有没有机会偷渡回去。大人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回去我就戒赌。偷渡我也知道错了，但我这不是还没上去吗，您看这罚款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坎布尔肥粗的手指抵着上唇摩挲：“你就这点事啊，我感觉好像不止，你要不要再想想。”还又重复了一遍“再想想。”

青年蹙起还算秀气的眉头，手也不搓裤缝了，慢慢握紧成拳，踌躇了好半晌，猛地一抬头。连带着坎布尔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亮，像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随后就听见他拖着嗓子喊：“不能吧，大人。除了我前几天在紫调酒吧摸了个俏皮嫩男的屁股，其他我什么也没干啊。那是个星际有名的gay吧，大家都这么干，我还被摸过呢，我也没说什么啊。总不会那个俏皮嫩男还有什么大来头吧。”

这下轮到坎布尔握紧拳头了，他顶了顶腮帮子，对着助手打了个手势。助手转身出门，领着两个狱警进来。助理目不斜视地走过嫌疑犯身边，来到审讯室的后墙面，何乐昭拧着脖子往后看，就听“滴滴”两声过后，审讯室的墙面自中间向两边拉开，随后翻转又闭合。只见墙面上固定着一个类似立式治疗舱的密封舱。

“我让你好好想，你想不出来，我们帝国虽然没有像你们联邦一样天天高喊着民主、平等、自由，但这基本的人权我们还是能保障的。想不出来的话，也不能让你硬想，把脑袋想坏了怎么办，还是让仪器给你治治吧。”坎布尔手向前一招，示意两个狱警将嫌疑犯带进密封舱。两个狱警一左一右挟着嘴上还在号冤的何乐昭往后墙走。

透过舱室透明的观察窗，隐约能看见泛着幽幽的蓝光，怎么看也不像什么正经的治疗舱。何乐昭嘴上还喋喋不休地叫着，手心却也不自觉地冒出了点手汗。

狱警将人用舱内束缚带捆住固定好，用手试探着拉了拉，确保没什么挣扎的空间。舱门在眼前缓缓闭合，肥头大耳的检察官朝着他挥了挥手，用口型比了个拜拜。

“嗡嗡——”仪器开始运转，那一瞬间蓝光好像变成了无形的针向大脑穿刺。

S级的精神力竟也能逐渐感受到一点压迫，换作一个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此时只怕已经精神溃散，意识无多了。所幸何乐昭拿到的假身份是个D级、能勉强织起一层薄薄的精神力屏障稍微护住大脑核心。

心念斗转，他快速弥散精神力，伪装成熟悉的C级。一瞬间，好像被万根针扎了脑子，又像被人打开了天灵盖，翻搅着脑浆。浑身迅速泛起了冷汗，一阵阵发寒。装出来的手脚挣扎、痛苦哀嚎，多出了几分真心实意。何乐昭苦中作乐地想：怪不得表演课怎么也拿不到A，这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嘛。

他忍着疼，估摸着强度到D时脑袋一歪，装昏过去。舱门却没开，蓝光却是又亮了一度，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更大了，一身衣服已经湿透了，脸上细细密密的小汗珠慢慢顺着下颌角聚积起来汇成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分明的锁骨上。他咬咬牙又卸下了点防护身体四肢的精神力，只留下大脑核心的防护，防止在身体检查的时候露馅。硬骨头像变成了拉面，一会儿像是被极致的揉打压缩，一会儿像是被极致的拉长以至于像是能甩起来舞起来。饶是自诩自己耐疼，也没能紧咬住牙关，还是泄出了一身闷哼。

“不及格！不及格！现在D级何日照应该彻底昏死了，精神力溃散，好险够捡回一条命。怎么能发出声音！”他面上纹丝不动，心里演大戏悔死了，“受了这么大罪，可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

所幸舱身不薄，声音没外泄出去。

“嗡嗡”的魔音终于停了，舱门开了，犯人低垂着脑袋，只看见汗湿得潮乎乎的发顶。

坎布尔看着仿佛失去意识的何日照有些蒙圈。线报称何日照是联邦培养的D级社会边缘人，专门负责传递消息。因为不爽他不大配合的态度，让人把波频调大，但不至于死了吧。坎布尔皱着眉头对着那张平平无奇惹人生厌的脸甩过去两巴掌。

没有反应。

审讯室一片安静，两个托着犯人的狱警下意识呼吸都放轻了。还是没有反应，坎布尔上前按住何日照脖颈一侧，脉搏似有若无，他当即大松一口气，“快快快，给人挪医务室去，跟医生说给我保住他的命。”审讯毫无进展，人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该死，动作麻利点。”说着提起笨重的腿照着刚擦身而过的狱警屁股来了一下。

何乐昭迷迷糊糊恢复点意识的时候，只听到病床轮子“咕噜咕噜”向前发出的声音。冰凉的注射针扎进胳膊。他只感觉手臂一凉，便又失去了意识。

彻底恢复意识是在一个白天，合上的眼皮被光照着也不再黑沉，他没急着睁开眼。至少现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装昏迷是一个还算行之有效的拖延方法。

就听到门外医师在怒斥：“你怎么不等他脑死亡的时候送过来，再让我救活他呢？我是大罗神仙啊，你们送过来的时候我用检测仪检查人体细胞活跃度跟尸体也没差多少了，你现在让我给一个什么时候苏醒的具体时间，我上哪儿给！人能救回来，都是我看在你坎布尔跟我当五六年同事的情分上！我也是够够的了，每次都给你擦屁股，你工资能不能分我一点，我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讲话，我功不可没啊。远的不说，就你两个星期前……”

门外大嗓门的女医生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坎布尔。

也不知道审讯官在她面前是不是也拿腔拿调的装逼样，应该是唯唯诺诺的，不然医生能忍住不扇他。何乐昭感受着双颊被扇后的刺痛麻痒，躺在病床上天马行空地幻想。

“很好，还能再昏个几天，这个假身份应该没露馅。”

“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最迟无限期，至于醒过来，脑子里还有多少能不能继续审，我没办法给你打包票。脑域一直是没攻克的医学难关，我是听说你们审讯处最近拿到了个半成品‘新玩具’，我就奇怪了没操作指南吗，这都不是第一个审坏了送我手上的，你也别慌。”好心的女医生还是给了他准话，也给何乐昭送上了演员剧本。

“赞美天使。”

何乐昭掐着时间，选了个12的好数字，在第12天颤着浓长的黑睫慢慢睁开了那双无辜的狗狗眼。此时病房无人，没人发现他的苏醒。

还是换药的小护士一进门就对上了他空茫疑惑的双眼，赶忙通知医生。

医生例行问了几个认知问题，他扯着干涩的嗓子一一作答过。在医生打电话通知审讯官后，才面露不解地向医生求助。“我这是在哪啊，医生。我记得我在家跟我老婆吃饭，然后我……嘶，啊……”说着艰难地抬起两个手臂作势疼得要敲头，被小护士哎哎叫着拦下。

医生迅速反应过来，正色严肃问：“在你的印象里，现在是新星历几年？”

“这我记得清楚，新星历123年，我才和我老婆结婚。我和我老婆是校园恋爱，谈了好几年呢，她一开始还冷冷地不理我，我们是新星历几年认识的来着，嘶……啊啊啊……”头一绷一绷地好像是要炸开来了，作势又要敲头。

“完了医生，我想不起来我们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了，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这是怎么了？医生，求求你，我这是怎么了？我还能好吗？”说着说着，何乐昭竟泪流满面。

这把医生都闹得惊了一跳，小护士被他唬得面露同情之色，拦他敲头的手都放柔了几分。

“没事，没事。你深呼吸稳定一下情绪，随着你身体慢慢恢复，这些都能慢慢想起来，你别急。”

两声敲门声，打断病房里的对话。

“拉娜，我来问话。”坎布尔一张肥肉纵横的凶煞脸，硬是挤出了个憨笑，对着医生点头打招呼。

女医生微微挑了挑眉，带着些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离开病房扬长而去。

坎布尔被看得一头雾水，对上何日照清澈的双眼，心下狠狠咯噔了一声。但仍然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好整以暇地找了个凳子，摆开架势。

“何日照，我的手段想必你已经感受过了。你要是不想二进宫，我劝你老实交代！你4月9日在紫调酒吧传递了什么消息！”坎布尔色厉内荏地威喝道。

“大人，你在说什么？酒吧？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我老婆管我可严了，我怎么敢去酒吧，她会挠花我的脸的。”

坎布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又扯皮试探了几句，他面如死灰地离开了病房。

又过了十天半个月，何乐昭感觉自己要在病房长蘑菇了，他咗着好心的小护士给他换的果味营养剂，迎来了病房的新访客。

靠着恢复完全的听力，他敏锐地捕捉到病房门廊上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哒哒哒”来人步幅不紧不慢，显出些稳重的教养，但速度不慢，病房门很快被敲开了。

来人逆着光，他往病房门口看去，逆光的身影熟悉得让他呼吸一窒。

好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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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