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下来。”时方昀语气满是无奈,想把这扒在身上的一大团给扯下来,偏偏对方力气还贼大,四肢全都死死盘在他身上,怎么推都推不开。
“不要……”卫不愚却是使劲摇了摇头拒绝了,语气带着哭腔,“呜呜,不愚刚才好害怕!还好有哥哥在,呜呜、哥哥果然、果然不讨厌不愚的,对吧?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随便骑时白了,哥哥,可不可以不要生不愚的气……”
时方昀又试着推了两下,只能先出言安抚:“好好好,不生你的气,你先下来。”
听到时方昀的保证,卫不愚吸了吸鼻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他揉着眼睛,伸出小拇指,声音低低地说:“那、说好了不准生我的气,咱们拉钩!”
真是幼稚。
时方昀当即就想走,可卫不愚眼尾一片红晕,好似下一刻就要化身一只要被抛弃的可怜小狗。时方昀张了好几次嘴,终于还是没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叹息一声,将小拇指伸了出来。
卫不愚见状,当即咧开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时方昀的小拇指勾住,笑着说:“那咱们就说好了!从今以后,哥哥【永远】都不许生不愚的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
时方昀:“?”
什么时候变成永远了?他这算不算是被一个傻子给坑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时方昀收回手,转过身去拍了拍时白的脑袋。有这个主人在场,跟在后面的萧行和岑成这时才敢走过来。
岑成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满脸幽怨地开口:“凭什么啊?你一走时白就开始乱踢人了,可凭什么它不仅不踢这傻子,还让这傻子骑啊?到底凭什么啊?我不服!”
萧行表现的就理智多了,他拍了拍衣摆上的马蹄印,平静道:“这样也好,殿下受宠,若是在军营受了伤,我们总归是不好交代的。”他说罢顿了顿,扭头看向岑成,“倒是你,我总觉得这位兄台……格外熟悉呢。”
岑成一僵,忙打哈哈:“怕是郎中认错了,咱们不熟,不熟哈哈……”
萧行并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岑成的脸看。好在恰在此时,时方昀冲着岑成招了招手,岑成毫不犹豫地扔下萧行跑了过去,把耳朵伸到时方昀面前,点头哈腰地说:“少将军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时方昀安静地看了岑成片刻,直把岑成盯的脑门冒虚汗,才缓缓开口:“是不是…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
察觉到时方昀语气中的严肃,岑成收了笑脸,没有迟疑地点了下头,坚定道:“岑成愿为少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时方昀将视线移到一边,眸底的愁绪明明灭灭。他原本想着,想要立足,那将朝中的各方关系理清楚总归是好的。可了解的越多,就会发现,那些藏在幽暗角落的信息,多到数不胜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三位身在明处的皇子身上,可暗处的呢?站在暗处的会是谁?公主,又当真置身事外吗?
“如今的形势,对将军府来说有诸多不利。故,我希望能有一双眼睛替我看一个人,岑成,你可以吗?”
岑成愣住,他注视着那双在阳光的照射下,近乎透明的眸子,原本充满希冀的心跳,一点一点沉寂下去。
他不傻,自然明白时方昀这么说的用意,只是…
“岑成明白,既是少将军所愿,岑成定竭尽所能。只是……我都跑了这么两天了,要我自己也不好交代,接下来要怎么做…请少将军指点一二。”
时方昀想了想,道:“以你的性子…不妨喝点酒,再去公主府门前哭上一哭…反正你脸皮厚,这点小事定是难不倒你的。”他说着,拍了拍岑成的肩膀,便继续去和时白交流感情了。
岑成指着自己,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怎么就脸皮厚了?不是,他在他们小将军眼中就是这么个形象吗?
不经意间一扭头,再对上萧行那半是怀疑,半是恍然的视线,他感觉脑袋顶上直刺挠。
时方昀没多在意他是何想法,只是看了看时白的肚子,就知道时白到现在只是吃了个半饱,想起卫不愚手上有两根胡萝卜,便头也没回地冲着卫不愚的方向伸出手去。
卫不愚这会儿倒是相当有眼色,时方昀的手刚伸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东西递了过来。
……只是这触感,怎么捏怎么不像胡萝卜啊?
时方昀奇怪扭头,卫不愚递来的果然是他自己的手。至于胡萝卜,正被他另一只手举在嘴边,啃得正香。再往下看,地上还扔着一个吃干净了的萝卜根。
时方昀沉默片刻,状若无事地收回了手,心中直感慨:今天的时白性子可真好,连食都不护了。
“时白,要不要随我一起去比试比试?”
时白耳朵快速动了动,兴奋地在原地踢了几下蹄子。和时方昀一起上阵杀敌,它可是期待了好久的!
见它迫不及待的样子,时方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踩上马镫,一翻身,便坐到了时白背上。只是多日不曾骑马,他竟感到了稍许的生疏。
正好,一会儿去比上一场,看看他的骑术退步了没有。
时方昀想着,看向萧行,问道:“萧郎中,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不用照看五皇子,萧行自然是乐意的,当即点头答应下来,“当然!比试虽然都是点到为止,但也难免会出现受伤的情况,我还是一起去看看的好!”
时方昀点点头,拉动缰绳,让时白走到萧行身边,随后伸出手。萧行见状一愣,一股难以言说的兴奋让他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少将军竟然邀他同骑时白!
可兴奋归兴奋,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这么多年来,据他所知,在极少数紧急时刻,时方昀会邀人与他同骑时白,但绝大多数都会被时白拒绝。今日又算不得什么紧急时刻,那少将军这么做的用意是……
不过短短的时间,萧行的脑子里就已经闪过了一大堆的想法,可他的手却一点也没犹豫,在时方昀向他伸出手的第一时间,就把手递了过去。
下一刻,他就感觉手臂一紧,短暂的失重感后,他已经稳稳当当地紧挨着坐在了时方昀身后。
时白迫不及待地想往人群的方向跑,却被时方昀拉住了缰绳,它只能停下脚步,焦急地在原地踏步。
其实时方昀也不想的,奈何卫不愚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脚腕,就连靴子都险些被扯掉。
“何事?”
卫不愚仰着头,一张脸几乎皱在了一起,“哥哥为什么要带他,不带我?”
“呜、他果然是要和不愚抢哥哥的大坏蛋!”
萧行和时方昀同时眼角轻抽,见时方昀伏身去扯靴子,显然是懒得搭话,萧行认为还是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的,便说:“殿下莫要再乱说了,我是军中郎中,对少将军从未有过他想,往后也绝不会有。”
卫不愚根本不信,抓着胡萝卜的手往时方昀腰上一指,满脸不服:“那你为什么要抱着哥哥?你就是坏人!”
被指的两人同时垂眸。
时方昀看着紧紧环在腰间的两条手臂,沉默了。
萧行第一时间就想把手收回去,可一想到这么大的动作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只得硬生生忍住了。
而理所当然的,这也让卫不愚更不开心了,声音当即就染上了哭腔:“你、你还不放手!你果然就是个坏蛋!呜哇——”
萧行道:“我这是君子坦荡荡,行的端做的正,我为何要改?”
卫不愚气得直跺脚,重重哼了一声,大叫:“你这明明就是死性不改!你就是鲫鱼我哥哥!要和我抢哥哥!”
萧行:“……”
他错了,他不该和一个傻子争辩的。
“对,殿下说得都对。”
卫不愚气炸了。
是真的气炸了。他合理怀疑,这个姓萧的男人对他的阿昀绝对心怀龌龊!可惜他没证据!不然绝对要让阿昀好好看清这个野男人的真面目!
他将火气咽回肚子里,垂眸挤出几滴眼泪,换上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看着时方昀,委屈道:“呜…没、没事的,哥哥不信任不愚,没关系的。只要哥哥喜欢,不愚就很高兴,只是、哥哥要记得回来找不愚哦。”
说罢,他便松了手。时方昀终于提上了靴子,看了眼委屈垂泪的卫不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安慰一句的好。
只是他刚要开口,早已按捺不住的时白蹄子一撒,如风一般冲了出去,灌了时方昀一嘴的风。
萧行看着身后迅速变小的身影,忍不住心想:刚才是错觉吗?哪来的茶味?
随着马蹄声渐远,军师心头的危机感也莫名地越来越浓。悄悄往卫不愚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方竟然真的在向他走来!再往周身扫视一圈,李期不知何时跑没了影,偌大的空地,就只剩下他和五殿下,以及远处独自一人来回踱步的“丑八怪”。
“咔嚓”一声,胡萝卜被咬断的声音就在耳边,听在军师耳中,总感觉被咬断的,是他的手指…
他的脸颊抖了抖,心里也在不停地做着斗争。正当他把心一横,准备直视卫不愚的眼睛时,对方已经俯身凑到了他的耳边。
紧接着,是一道低沉阴冷的声音传进耳中:“黄年,你是个聪明人,本宫认为,你应该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实在过于强烈,军师双腿发颤,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卫不愚又看了他片刻,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轻笑一声,退开两步,转身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空气重新钻入鼻中,军师用力吸了一口。看着逐渐走远的背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了咬牙,往前追上几步,压低声音道:“草民斗胆,还请殿下听我一言。殿下不可能瞒小将军一辈子,日后,若是被小将军自己发现了呢?他最容不得背叛,那时,殿下当如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