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展的旗帜与一众笑脸定格,宣告新国度成立的尾音来不及下落就被消转的时空吞噬。
[玩家cyy,恭喜您解锁结局:世界重启。]
“在她们眼中我不曾存在过?”丛曜宇在长久的沉默后询问。
“是的,时间重置,您存在的相关存档已被全部删除。”
“本世界探索程度,百分之二十。如继续游戏,您将依然进入同一世界与NPC互动。”游戏助手的虚影在腹部交叠双手,微笑地官方回答。
丛曜宇整理完记忆和思绪。
“继续。”她平静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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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普通自由民的一员,小七在懵懂中成长。
这天,她的母亲将再次分娩,姐姐说,这会是小八。
她围观了这场分娩,先是看到了脱垂的子宫,然后目击了整场手术。
她抓着姐姐的裙摆,站在她的身边,“为什么女人的生产比牛羊更粗暴残酷。”
牛羊还有稻草和棚子,她们的母亲却什么都没有,躺在田埂间,唯有一个收费低廉,被姐姐哭喊着请来的助产士。
她睁大眼看着助产钳、刀具和助产士残暴的手法。鲜血好像流不尽一样,染红地面。
作为长姐的小一低头安抚自己的妹妹,“不要怕,这是正常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她用手背抹干快要滴下来的眼泪。
漫长的时间如同脐带一同系在了在场的女人脖颈,除了不耐的助产士。
她骂骂咧咧地,“哪有女人这么矫情,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撇嘴看向一边紧张攥着裙角的两姐妹挑起嘴角,“就是有你们这种赔钱货,挤占了出生的位置,让家里过得紧巴巴,还让你妈得不停地生。”
小一陡然蓄满一眶眼泪,水珠来不及遮掩就砸入脚尖前的泥土。
女孩拉了拉姐姐的裙摆,让她蹲下低头,伸出双手捂上姐姐的耳朵,用怀抱把颤抖着的脑袋裹入自己胸前。
“不哭。”小女孩轻声安慰,用手掌轻拍姐姐抽泣的后背,重重的目光压向助产士。
“啊————”凄厉的惨嚎像哀鸣,躺在地上的女人身.下分娩出一个红色的婴孩。
助产士拎起来打量,爆出一声尖利的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同情,“又是女的。”
小一听到这句话仿佛听到了宣判的罪书,陡然从妹妹怀里抬头,脸色僵白,手掌冰凉。
她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她从父亲手中抢下小七的时候。她告诉她父亲她负责抚养,哪怕是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来。
父亲对刚生产过的母亲宣泄,告知她没有下次,摔门去伎坊喝酒。
她一再告诉自己,人不会一直这么倒霉,只要从未做过恶事,每一天都安分守己、兢兢业业,上天不会薄待她们。
但她、她母亲、小七、小八,再一次遇上了困境。为什么,她茫然。
母亲陷入昏睡,助产士做完粗陋缝合完就跑走了,她和小七需要把母亲和小八带回家。
作为最大的孩子,她必须是大人。小一给自己打气,紧咬着腮帮用细胳膊背起母亲。小七抱起小八扶着母亲的下半身,摇摇晃晃地跟着走。
她的视线被遮挡,踩到了石块,往地上摔的一刹那快速地把自己垫在底下。
她安静地躺在地面缓过一会,支起胳膊爬起来检查母亲有没有受伤。
还好,还好。小一检查完如释重负地笑。
她想要转头告诉小七她没事,却对上了一泛红的眼睛。
小七从小没有流过眼泪,总是跟在她后面没心没肺地笑。摔倒了也会拍拍膝盖,大气地挥挥手,乐呵呵地安慰她一点也不疼。
小七尚且年幼,却已经抱着小八,跟在姐姐和母亲后面,眼睁睁看着她们碰得头破血流。
她捂住了眼睛,为不受控制的情绪和自认为的羞愧失职。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呢。
她压抑着酸涩,再次低下头将母亲沉默地往身上驼。
小一将泪水埋入心底,让理智回归。她还要想办法保住小八。
她长大了,可以做更多的活计,无论是家里农活,还是给别家做活。
她托起母亲下滑的身体,将她往身上颠了颠。对,她可以做到,把她们托举出这片泥潭。
她不会让父亲出钱,她可以尝试用同样的方式说服他。如果不行,如果不行……就用最后的办法,哪怕是出去……养活两个小女孩不是问题。
她想着想着觉得心里逐渐开朗,黝黑的面孔上再次浮现笑容。
她在强风里喊:“小七,别怕,都会解决的!”
小七不说话,抱着小八亦步亦趋跟着姐姐。
风往嘴里灌,将小一的乱发卷往两侧拍打,她逆着大风埋头前进,像悬崖边逆游而上的鱼。
翻过土坡,小一吆喝着:“快咯!”
越过小潭水,小一吆喝着:“快咯!”
穿过树林,小一吆喝着:“快咯!”
中间停下来,小一坐在石头上大喘着擦着面颊的汗,笑道,“快咯,我们快到家了。”
夕阳落下,低垂的夜幕压在行路人的肩膀。小一埋着头一步步向前。
小七担忧地看她的腿肚和双臂不住颤抖,屡次惊险地往前栽。路还有很远,她们都知道。即使如此,小一也要在每一次用力的节奏中高声呼喝:“快咯!”
这是小一,我的姐姐。小七抬脸一错不错注目着挡在身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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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若强大的内核与韧性用于忍受,就有扛不完的山。
母亲昏睡后醒来,父亲推门而入,小一刚刚为伤口嚼着抹上草药,小八被放在地上。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城邦中的戏剧一般上演。
争吵、爆喝。小七开始抽离,旁观着从幼时起不断上演的光怪陆离,平复心脏的抽搐。
姐姐惊慌地求情,被攮翻在地。
母亲垂眼流泪,熟悉地抱着头弓着背躲避雨点般的拳脚。
小七奔跑上去,抱上小八,拉上姐姐,一同缩挤在家中的角落。
她的瞳孔失焦,捂着耳朵颤抖着。
小一将两个妹妹抱在怀里,像蜷缩的无家可归的幼崽彼此取暖。
兄弟们回来了,抄着手站在一边嗤笑:“啊,又是一个赔钱货啊。”
小一起身上前死死抱住父亲的腿。连声大喊,“我来养她!我来养她!就和小七一样!”
男人停下动作,睥睨着她,不耐地竖起三根手指,“我说过了,这个家最多只有三个女人。”
“我不允许再有一个占据这个家的位置。要么卖了,要么扔了,你来选放弃谁。”
男人反而不再打骂,好整似暇地看着小一,好像找到了更有趣的乐子。
“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他摊开手,作出询问的表情,“都可以。”
小一垂着头捏紧手,好半天才抬头,鼓起勇气争取,“真的不能再商量吗?”
男人没有说话,眼神却写明了答案。
“我选我自己。”她一直挺拔的肩背松下去,“我出去……”她艰难地轻声吐出最后一个字。
男人哈哈笑着,对这个答案满意很满意,看到了一袋袋即将进账的德玛克。
“哦,我的女儿。”他怜爱地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像是想起来存在着血缘关系。
“早这样懂事,今天也不会闹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