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很兴奋,铺开地图凑在一起讨论目的地。
海的那边是什么?从一起站在山巅眺望金色海平面的一刻开始,她们心中的潮浪声就从未平息。
小一扮作男人带着妹妹们迁居,以此同等身份对峙凝视、骚扰、犯罪。
尽管如此,她们的组合仍然深受排挤。小一对两个妹妹尤其关注:入口贩卖合法,女孩多销且缺少追究的公共资源。
暴力等恶**件在落后区域高频发生。她们起初只支付得起混乱区域拥挤阴潮地域的房租,每到夜晚关门闭户,握着武器警惕一门之外的混乱械斗。
不论在哪,小一作为男人都比妹妹更快得到工作,得到更高薪水,被社会赋予钱财和家庭中的话语权。小七则认识到女性生活小至饮食大至社会岗位的约束,小八意识到迎合才能得到物质奖励。
小一起初坚持留给妹妹们作为女性的生活,这是她所渴望却没有的原生模式。小七表示反对,姐妹间的争执在僵持中延后搁置。
再次因女性身份被当作不必向面对壮男一样克制,软弱可欺的发泄对象,受到无理轻蔑的冒犯和指摘,小七忍无可忍地反击。
她们在被驱离前率先离开街区,拎包提前踏上迁居之旅。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和歧视,为了减少摩擦实现现实利益最大化,三人最终扮作男孩生活。
一些年过去,她们走过不少地方,换过几轮定居地,最终安居在女性人口相较多由此治安相对稳定、文明程度更高的边陲小镇。
小镇中心,街边一家兵器铺里,路人常能透过门户,看到一名在锅炉前抡起臂膀打铁的青年。
小一此时十七岁,兴趣使然,有曾经在铁铺做学徒的经验和底子,在街边盘了一家铺子,日复一日锻造周围居民所需的武器、农具等一切刃械。
她的店铺在周遭闻名。手艺扎实、价格公道是生意;会使各式器具,武力强大且为人正直保护弱小、对赤贫者免单,是本领和原则;街坊邻居们都乐意同他做买卖。
她们搬家来,为这座平静闭塞的小镇增加了茶余饭后的新鲜谈资。
一股股水从衣物上溅落,河边大娘一边拧转衣服一边说:“这家人都好,尤其是老大,优秀着呢,要是我家娃娃像他一样有本事立得住就好咯。”
上游洗着蔬果的妇人用手背揩脸,“要我说他家老二有谱。平时不爱说话,再复杂的要求不用多说就把东西备齐整了,没出过差错。
老见他在不同地方蹲着、站着、坐着,在纸上写写画画。凑过去看,草线图有模有样的,还教我,可惜我啥也不懂哦。”妇人手一挥,“嗨,他们家老三那些新鲜玩意多半来自他。”
“你们都不懂,你们说的老三最厉害,她能带我们卖出好多好多东西!”小女孩挺起胸膛。
话语刚落,她妈妈打趣弹水,“又护上了。”女孩捂着脑门,“哼!”
但话又说回来,这家老三嘴甜又精,从小挨家挨巷串门,嘴巴一张把人哄得心里熨贴、眼睛一转就知道在打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夏天率领一帮孩子们卖叶子扇、冰糖水,冬天卖烤饼、溜冰鞋……她家女儿跟着他也混上了有糖吃,有钱分的童年。
真是神奇的一家。
对她们搬来这个边陲小镇最满意的是邻居,因物美价廉的一般产品,也因平时限量又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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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被很多人议论的三人回家,卸下装扮坐在毛毯上反思总结。
她们的事业一开始都遭遇过很多绊脚石。压榨的师傅、拖欠的工钱、各异的客户、砸招牌的竞争对手、跑路的供应商、不受控的天灾……
但再艰难的时段,三姐妹互相鼓励、支撑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这些都已经过去。
随着长大,她们后知后觉此时的身份和地位使她们可以拥有姓名,拥有代表自己的名片。
小一成为赫斯珀里得斯,小七成为漠提斯,小八成为阿塔兰忒。
三人的名字成为小镇中隐形的商标,饭桌上的沟通和信息整合也已经成为习惯。
她们习惯了扮男孩在外面无所约束,习惯大口呼吸、大敞腿坐、大声说话的自然姿态;饭桌变成每天增进了解,随心所欲对谈的讨论席和辩论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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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家务。
赫斯珀里得斯和漠提斯在出门在外的岁月里为了果腹掌握了做饭,轮流下厨;阿塔兰忒不喜欢,则只需平等承担起饭后清理的义务。
在她们看来,女性没有做饭与以此类推的第二性辅佐天职。
精致餐食、重大庆贺是家人为彼此付出的真心;但这不将女人与厨房绑定,当且仅当证明她们具备爱的宝贵能力。
付出与爱是人格高级、情感丰沛的独有特征。剥削,是怀璧其罪;过分的歌颂和绑架,是手段其一。
社会再生产,维系和恢复劳动力,大多由女性承担。被划归为社会生产的阴面,它不计入国民生产总值、不具备显性经济价值与经济地位,昏因结束时的补偿几乎于极贱卖劳动,成本无存。
社会生产和社会再生产如何定义,社会再生产如何转稼为女性隐形劳动,女性经济地位与家庭地位如何存在抑制,这些似乎成为桌面上悬而未决的疑案。
只是再狡猾的结构,她们也要抓住机会不再陷入母辈的循环。这不是天生的宿命。诅咒,她们不参与延续。
偶尔听姐姐们谈论起母亲和过去的生活,阿塔兰忒会安静投注目光,眼神中的好奇、怜悯,如蓝空飘云,夏日蝉鸣,作为窗外近而遥远的故事,如白驹一闪而过。
阿塔兰忒用懵懂而感激的眼光看向两个姐姐,而赫斯珀里得斯和漠提斯各自坐在高脚凳上各自打量这个从权力、金钱、陪伴里培养长大的孩子,看着一个她们用时间哺育,由她们真正灌溉血肉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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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积累初步资本以后,她们开始考虑更多想要做的事。
有需求就应该有供给。
任何被划为女性的活动场所,常被漠视其中的改良需求。
家务是正式劳动,是不可缺少的社会再生产,其次是一个家庭所有人可以参与的活动。
比如,她们一致认为,厨房作为炎热的高频劳动场所,地处偏远远离核心活动区、冰块摆放和散热都不被遍及是一件极其不合理的事。厨具与相应配套落后使得食品加工低效且必须接触大量脏污。
在数量不多的女性打定主意为自己提升生活质量的家庭,她们进行了改装和推广。只是此时所有人依旧缺乏话语权,需求也仍然被视作小众。
没关系,从工具开始,将她们从重复的去能力化劳动中解脱出来。
如何做挖掘女性需求的商人?她们对资本的掌控程度怎么得到提升?
如何对社会发展改革施加影响?
最后,怎么更新基础生产方式?
三姐妹在彼时并没有那么宏大的构图,仅跟随本心,却已经走在这条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