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封情书 第5章 学费

“我叫张定水，四班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

教师张定水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体工整秀丽。

他二十七八的年纪，在一众老教师中算得上年轻，穿着一件棉质蓝色衬衫，灰色西装阔腿裤，腰间围着一条棕色牛皮质地的腰带，身材匀称，五官端正，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边框眼镜，气质文质彬彬，穿着打扮讲究，但衣服略显陈旧，添了几分复古感。

张定水当了姜然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为人友善，性子温和，教书育人上面有独特的见解，备受学生喜爱。

高中时她当了三年他的语文课代表，所以再次见到张定水时，竟觉得意亲切，回想毕业后的这么多年，两人除了节假日的短信问候，似乎再也没见过面。

教室内，天花板上的大风扇泛黄落灰，有些岁月年头，在那不知疲倦支呀吱呀地旋转着，这风扇看似大而有力，实则谁也享受不到扇出来的风，屋内闷热，电风扇起到了一个心理作用。

张定水抬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十点钟学校举行开学典礼，学费就等回来再收吧，大家保管好自己的学费，排好队依次下楼去操场集合。”

提起学费，姜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从书包中掏出钱，塞进了自己的校裤口袋中，校服裤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口袋宽大且深，放一千块钱不算什么问题。

此时，同桌宋浩然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在偷偷摸摸干什么？”

姜然面无表情回应他：“我在拿卫生巾。”

“咳咳……哦。”宋浩然迅速别过脑袋看向别处。

果然，面对一个老熟人的少年状态，姜然才能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

她与唐果挽着胳膊结伴下楼，下楼时她顺便带上了自己的相机，以前有太多的青春瞬间她没有记录下来，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实，但还是想留住更多的青春瞬间。

操场上，日头正烈，站在哪都没有办法躲避暴晒的阳光，唯有主席台上领导入座的地方有一抹阴凉，下面的学生只能顶着日头听着冗长的报告。

每逢这种时刻，时间便会被无限拉长，过的漫长无味，年级主任在台上讲了一堆毫无营养的废话。

新生只能无聊地薅操场上的草、给前排女生编辫子、挑自己头发上的分叉、踢地上的石子……

“下面有请高一新生代表，高一（一）班魏凛风同学代表新生讲话。”

听到熟悉的三个字，姜然抬眸，魏凛风穿着红白蓝相间的夏季校服，身形挺立，校服在他身上不大不小，刚刚好勾勒着他匀称的体型，明明是个男孩子，皮肤却意外白净，阳光都格外偏爱着他，撒在他身上一层暖色的磷光。

他走上台，调整话筒的高度，眉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眸，台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他。

“好帅呀，这个男生——”

“不仅帅，据说他的学习成绩也特别好，还是一班的学生。”

“他是学校初中校本部升上来的，学校领导都特别喜欢他！”

“诶诶，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魏凛风，凛烈的凛，大风的风。”

……

脑海中似曾相识的回忆与眼前场景重合，十年前，魏凛风也是这么惹人注目，是全校女师生的话题，在老师眼中他是尖子生，各科全能，没有缺点，在同学眼中他是校园生活的焦点，就像是小说中的男主，仿佛一切的校园事件都是围绕他来展开的。

魏凛风的声音很沉稳，不急不缓，即没有传统的昂扬的斗志也没有苦心的劝诫，而是清晰的逻辑和精炼的话语组成的，犹如午夜时分的缱绻风格电台。

“各位领导，同学们上午好，我是高一一班的魏凛风，我心如荒野，凛风不歇……”

待他演讲完毕之时，台下掌声如轰雷。

姜然心里的那个少年在此刻无比清晰。

唐果正要回头跟姜然讨论，一眼就看到她脸颊两行晶莹的泪珠。

“然然，你怎么哭了？”

“我……”她手指触碰到了泪珠，难以置信，自己竟没有丝毫察觉到脸上的泪水。

“眼睛有些不舒服。”

“要不要跟老师说一声。”唐果神情担忧。

此时，丁盼达的声音从队尾传来。

“张老师！张老师！”

附近的同学纷纷侧目，只见丁盼达脸色憋的通红，神情有些难以启齿的难堪。

张定水穿过队伍，低声询问他的状况。

“我要上厕所……”

他拍拍他的背。

“快去吧。”

周围人低声哄笑。

唐果摇头叹气：“要是能把那个丁盼达换成一班的魏凛风就好了。”

开学典礼在魏凛风的演讲中结束，结束后已是中午，各班级原地解散，一班和四班中间只相隔了两个班，姜然一回头便能看见立在人群中的魏凛风，他的身边围着同班级同学，不少人想要和他交换扣扣号，他垂眸侧脸对着她，表情淡淡的，并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姜然望他出了神，想起了他的遗物情书。

他是什么时候认识自己的呢？

似乎她的高中敏感自卑，从未想过魏凛风会知道四班的姜然。

“然然你是不是带了相机？”

“是啊，怎么了？”

还没待姜然反应过来，唐果已经大步走到了魏凛风的身边，她有时外向的让人恐惧。

唐果出人意料地自信开口：“魏凛风同学，我是四班的唐果，她是我的朋友姜然，刚刚她被你精彩的演讲感动到哭了，说要以你为榜样努力学习，能否跟我的朋友合张照？”

“等等——”姜然随即目瞪口呆，脚趾头抓地。

只见魏凛风微微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姜然，脸上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可以。”

就这么，姜然在一堆女孩子的注视下被唐果推到了魏凛风的身边，她神情极为不自然，自己第一次这么唐突地以迷妹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

唐果笑的开心得意，她举起相机，指挥这两人的姿势。

“然然，你往右边一点。”

她现在和魏凛风中间宛如隔了一道银河，她小步挪动，下一秒魏凛风往她身边侧了一下。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他的声音低沉，只有她能听到。

姜然心悸，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自己手掌心中，生怕自己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绝对没有。”

“看镜头。”

她闻言抬眸。

“咔嚓——”

唐果检查照片，竖起大拇指，表示一切完美。

“谢谢！”姜然匆忙甩下一句，然后迅速跑回唐果身边。

“果果啊啊——你在干什么？”

唐果委屈憋嘴，自己刚刚看姜然一直盯着魏凛风，眼神炽热，还想着邀功：“我看你一直在看魏凛风，就顺水推舟了一把，嘿嘿……怎样？我够聪明吧？”

姜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刚刚真的一直在看他吗？”

“哼，那你以为，狠不得把他看穿呢！就像、就像你跟他有仇一样……啥时你能为我冲锋陷阵一次……哎呀，这照片可真好看！”

——

午休吃饭，姜然拉着唐果直奔柏杨一中食堂最好吃的窗口，重回高中校园生活，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直接少走至少三年弯路，明白哪些懒能偷，哪些冤枉钱能省。

这个窗口卖的是鸭腿饭，可自选两素的配菜，价格只需八元，经济实惠又能管饱，是姜然毕业多年后年年不忘的窗口，自从毕业后，她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实惠的饭。

唐果吃到鸭腿饭，不断赞美姜然眼光独特火辣：“好吃，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

两人在操场上站了一上午，体力消耗殆尽，此时大快朵颐，三两口就将盘子里的饭吃光了，吃完后去学校超市里人挤人买了两瓶汽水。

回到教室，教室内喧嚣吵闹，张老师紧跟在姜然两人身后走了进来，他清咳两声，示意自己作为班主任的威严。

“咳咳咳——同学们大家安静一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吧？”

可惜他气势不够，依旧还有人闻若未闻，在座位上打打闹闹。

“咳咳——大家安静——我说两句话。”他扯大了嗓门。

这下班级才静了下来。

“这几天，我需要一个临时班长，帮我维持一下班级的秩序，有没有哪位同学愿意毛遂自荐？”

无人举手。

姜然心中默数十秒，在她印象中，一会祁书会举手自荐。

10、9、8……3、2、1。

“老师，我想当四班的班长。”

祁书站起身，推了推眼镜，声音略微颤抖。

张老师鼓励他：“好，那咱们四班就先又这位同学来当临时班长，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我叫祁书，祁连山的祁，书本的书，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好，那么现在班长上台，和我一起收一下大家的学费，各位同学记得钱上用铅笔做一下记号。”

张老师坐在讲台上，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表格。

姜然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钱还在，她松了口气，作为第一排，她随即将手中滚烫的钱交给张定水。

“姜然，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对你有印象，你的中考语文成绩十分优秀，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语文课代表？”张定水一边登记姜然的名字，一边用温和轻柔的声音询问她。

姜然没有过多犹豫，点头答应，等她回到自己座位上，余光看见唐果神情慌张，手忙脚乱将自己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书包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摆在桌子上，她恨不得把所有的书包夹层都翻出来。

“没有、没有、没有……”

汗透湿了姜然的校服。

只见唐果红润着眼眶：“我的学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