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堵墙 第17章 第 17 章

“马上下车了，你们做好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我包都丢了。”一人嘟囔道。

机械人笑而不语。

纪美希打开防御工作服，冲着那条缝说：“姐，你们试试能不能走路。”

纪朵芙和老人靠着防御工作服内壁都快睡着了，突然被叫醒还有点迷糊。

“走不了，我们试了十几分钟。太重了，腿迈不开，也推不动，跟大箱子似的。”

纪美希推了推，果然纹丝不动，两手端住两端往上提，也不能撼动分毫。

“那你们出来吧，辛苦了。”

纪美希食指在小黑点上一扭，防御工作服背后仿佛张开了大嘴，老人先爬了出来，被纪美希接着放到地上，转身还想去抱纪朵芙，谁知她像个兔子一样“嗖”地蹦了下来，如果没有摔个屁股墩儿那就颇具女侠风范了。

纪美希扶起纪朵芙，不说话，纪朵芙揉着屁股笑得讪讪的。

卡车已经上了坡，稳稳停在金属圆台之上，结界路口守着两个持枪的士兵。

“到时间了，你们几个先下去，等会儿我再开玻璃门。”

机械人熟练地按下银灰色按钮，指了指驾驶室中央的白色圆形地面：“具体怎么操作不用我多说了吧，快站上去。”

确实不用他多说，他话音未落，几个人已经抢上前站好了，大喊着：“快让我们下去吧，快下去吧！他们要冲出来了！”

确实，车厢里擂墙声阵阵，如同笼子里的野兽发出愤怒的嘶吼，整个车体都在颤动。

“还少了一个人。”

机械人离开操作台，绕过站在白色地面的几个人，就见纪美希在人群背后，正艰难地拖拽着防御工作服，而高个士兵扯着另一头，大喊：“这是官方的东西，你不准动！”

纪朵芙和老人站在白圈的边缘，神情焦急地呼唤道：“小美，先进来，我们不要了！”

机械人走上前，帮着纪美希拽住防御工作服的头盔，笑着对高个士兵说：“哥们儿，官方多得是，你就给他得了。”

高个士兵不满地嘟囔：“谁跟你哥们儿！我奉命保护这辆车，我不能玩忽职守！”

保护这辆车？纪美希冷笑，懒得回答。

他腮帮子咬紧，更加用力，可惜高个士兵有防御工作服的加持，简直力大无穷，他和机械人已经滑过去一段距离，几乎要摔倒。

机械人冲纪美希使了个眼色，纪美希会意，机械人用口型一字一顿地播报：“4、7、5、9——”

纪美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等最后一个数字得见天日，两人默契地同时松了手。

高个士兵也是下了死力气的，身体几乎和地面形成一个45度角，另一头突然泄力，他就猛地往后一倒，那动静宛如山崩地裂。

机械人举起一只手摇了摇，笑得招摇，纪美希忍不住踮起脚拍了拍那只同样招摇的手，一触即分，那手依旧保留金属形态，触感却是温热的。

“快走，快走！”

两人抓起防御工作服，正准备往后跑，却听见一阵尖锐的破裂声划破空气，也许是之前已经承受了钢铁怪多次撞击，再加上车厢内的人又踹又推，玻璃门居然整块碎裂了！

人们如同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可惜没赶上。

同一刻，又是异变突生。原来站在圆形白色地面上的一个人等得心焦，干脆跑向驾驶台，对着那些殊无二致的银灰色按钮一通发泄，也不知碰到了什么，那一小块地面突然往下一陷，上面的人顷刻之间坠落下去，地面留下一滩圆形坑，支撑台没再升上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冲进来的人楞了。

纪美希丢下防御工作服，一瞬间就冲了过去，底下黑黑的一个大洞，几个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支撑台上，纪朵芙扒开搭在她头上的一条腿，艰难地撑起身子，向半个身子都埋进洞里的纪美希招了招手，又去推另一个人的屁股，把老人从底下解救出来。

这时也有别人陆续冲过来往下看，车的底座大概有两米高，摔不出什么重伤，就有人跃跃欲试想往下跳。

机械人抱着比他人还高的防御工作服从后方赶了上来，把工作服往洞口一横，堵住了去路。

“先等等，排队，到这里就不急了。”

纪美希喊道：“姐，你们先下去，直接到那两个士兵那儿报道，再下到地下，我等会儿下去找你们。”

早已有人攀上驾驶台，预备从破碎的挡风窗爬出去，其他人纷纷效仿，这边反而没什么人了。

纪美希本想确定纪朵芙她们出去之后，再操作支撑台上升，把人们送到地面，结果纷乱的脚步毫不留情地践踏着操纵按钮，整个驾驶室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左右门的车窗也在瑟瑟抖动。他和机械人只好抵在地陷造成的洞口前，不让一股脑冲过来的人群一脚踩空。

等人都走光了，纪美希先大喊了一声“姐”，没人回应，他又趴在缝隙间往下瞄了一眼，见底台已经空了，直接把笨重的防御工作服按进洞里，自己也“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拖着防御工作服走出车底，外面不知为何乱成了一锅粥，很多人直接从两米多高的车前盖上挤得摔下来，又被后来居上的人压个正着，一时剧痛，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哎唷”、“哎唷”叫个不停。

纪朵芙和老人冲过来帮忙，三个人吭哧吭哧地仿佛拖着一个濒死的彪形大汉，纪朵芙抹了一把汗，抬头一望，结界那边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两个士兵端着枪和车厢的人吵得面红脖子粗。

“先等等吧，我们这次到得太晚了，结界需要重新设置。而且原本全部人下车得花费五、六分钟，这次提前了这么久，他们来不及做准备。”

老人叹了口气：“要是刚才不急着出来，也不至于在外面干等着，还摔得一身伤。”

纪朵芙笑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嘛，都被关了这么久。”

现在哪里还有闲情雅致观赏地上风景呢，一路上险情不断，现在众人只想赶紧安定下来。

仿佛专门与他们作对，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怒吼，细碎的脚步声从地面传来，震得路上沙石轻轻跳动。

“来了！来了！快开结界！！放我们进去！！！”众人更加用力地推搡起来。

一个士兵向天放了一枪，局面依然没有缓解。

纪美希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机械人，他的目光穿过一张张惊恐的脸，终于在人群的角落里发现了那个泛着金属色的背影。

修长的、瘦削的，并不是标准的军队战士的身材。

他正背着身和两个人讲话，那两个人是新鲜面孔，纪美希可以肯定，他们并不属于车厢。

他更用力地抓紧了防御工作服的头盔，随即心中了然，应该是他们早先遇到的那两个机械人。当时他还有些疑惑，那个人为什么直接把他的两个同伴丢下来面对三个钢铁怪？钢铁怪最擅长团体作战，想以少胜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现在看来，他应该有把握这两人能全身而退。

他又走神了。

“小美，小美！”

纪美希回过神，见突然冒出来的人，心头猛然火起。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高个士兵，对着防御工作服在拉拉扯扯，尽管莫名其妙，纪朵芙咬着牙往回拉，一边呼唤纪美希，老人则直接上去踩高个士兵的手。

“快点还给我！我还要去维持秩序呢！”高个士兵大吼。

纪美希没办法，只能以人力与高个士兵抗衡。防御工作服一旦开启工作模式，肩章下的小圆点就失效了，除非高个士兵自己想出来，否则就算戚冷牧来了，也对躲在防御工作服里的高个士兵没奈何。

他懒得和这种人讲道理，这件防御工作服也不是非要不可，实在带不走就丢了吧。

“姐，放手吧。不需要了。”

老人和纪朵芙累得坐在地上，高个士兵抱着防御工作服发愣，纪美希冷眼看着他。

“哥们儿！”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高个士兵像抱着情人一样把防御工作服整个圈在怀里，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机械人。

这次机械人不是单枪匹马，后面还缀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人。

“哥们儿！我们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我是作战部第一小队副队长，代号‘乌鸦’。”

高个士兵眼神狐疑，把防御工作服的胸膛按向自己，没有说话。

“你看，这是我的证件！”机械人亮出一个黑皮夹，啪地打开，高个士兵蹭过来看了一眼，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你刚才为何要说谎？”

“我们不能随便暴露身份。”

“那你现在为何不再隐瞒？”

“因为我要下达命令。”

“——可是，你又不是我的长官。”高个士兵嘟囔道。

“新兵守则第一条，作战时所有部门一律听令作战部指挥，还记得吗？”

“记得。”

“那我现在下达指令——这个小伙子看上了这件工作服，你割爱一下，体谅体谅少年人的爱美之心吧。”

“噗”，机械人身后两人原本面容严肃，听到这话也忍俊不禁了。

“小伙子”兼“少年人”纪美希倒是面无表情。

“——可是，这个工作服是矮子哥的，如果他及时穿上了，他或许就不会死了。我想把他的尸体装在里面，葬在公墓里。矮子哥对我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那把你的给他吧。”

“行。”高个士兵二话没说，三两下就从防御工作服里钻了出来。

他身材胖大，圆头圆脑的，像刚从蚕茧里破壳而出的蚕宝宝，浑身汗淋淋，笑容却意外清爽。

纪朵芙和老人击了个掌，机械人笑得明晃晃，一脸邀功的表情。

纪美希顽强地抵抗了那笑，把防御工作服从高个士兵手里拽过来，又冷不防逼到他面前问：“你还记得暗号吗？启动暗号是什么？语音暗号又是什么？”

“该死！你又想打探政府机密！我不会告诉……暗号，是什么来着？”高个士兵使劲敲着脑袋，却始终一脸茫然。

纪美希心里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合拢，咧嘴一笑，挑衅道：“居然忘了政府机要？怎么样，需要我告诉你么？”

“别闹啦，你知道他心思单纯。”机械人拍拍高个士兵的肩膀，笑着说，“别想了，想不出来的，他们动了你的脑子。”

他这话说完，绕过防御工作服拖在地上的下半身，抓起另半边肩膀，微笑道：“后面两个，帮忙扶着他屁股，我们要动身喽！”

“妈的！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机械人身后那个看着更年长的人笑骂道。

四个人分站四角，像搬着一□□猪一样往前走，纪朵芙和老人摸不着头脑，只能紧紧跟在一旁喊加油。

“谢谢。”纪美希对机械人说。

“不必。”

“好的。”

机械人明显噎了一下，一边眉尾往上一扬，眼睛也微微瞪大了。

纪美希低头笑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