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枝 第2章 棉花糖

长相街的巷口处有座庭院，跟随主人风雨飘摇多年，风光依旧。

有人恰逢此地，一阵清香随风徐徐而来，识香而去，只见门前有棵玉兰树亭亭玉立，花瓣缀满枝头，在晚霞的映照下，泛起淡淡的红晕。“刻玉玲珑，吹兰芬馥”不禁让人想起清代朱廷钟的《满庭芳·玉兰》

推门而入，庭内屋顶是用灰砖砌成的瓦状，四角的飞檐向上突翘，如飞鸟般轻盈活泼，颇有古时房屋建筑的特色。

纵观全局，房子的样式却是现代民宿，风格简约大气，墙面装饰多用文人字画，雕像艺术点缀其间。周围的空地上，一两棵老槐洋在此季节还披着一身晚冬的孤傲，任风吹打，缓缓落下一片凋零，化腐入土。

按理说普通街道巷子里的老百姓，住的都是寻常房屋，可这户人家别具一格，分明是个有钱的主，找人一打听，整条街没人不知晓何家，不光有钱，他们家也常年积善行德，街坊邻居都很受其关照。你若听一听何阿婆当年“英雄救美”的故事，自然就能明白其中明理。

九月初旬，何家。

“儿子，今天开学第一天，妈妈给你整理好书包，吃完早饭送你去上学。”

何语初将厨房里的早餐端出来摆在餐桌上，对刚下楼的何醒说道。

何醒一家随女方姓，受旧时习俗观念的影响，何家女婿入赘，认为女方家里兄弟少，这样岂不是倒插门。为此，当年沈修臻入赘何家时，沈家颇有意见，认为生下来的孩子就该和男方姓，奈何抵不过情深意切，情比金坚，便也作罢。

“好呀，谢谢妈妈。”

后者说完走到厨房灶台洗手。何醒今年刚满六岁，上一年级，在同龄的孩子里，一米三的个子，光身高占优势还不够，小模样更是长得白白净净，乖巧伶俐。拉开凳子坐下，拿起牛奶仰头就喝，不一会杯子就见了底，小嘴一抹，这才开始喝粥。

何语初拉着何醒走进学校，后者却立马放开她的手，拍着胸脯昂首道：

“妈妈，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不需要拉着我了，跟着你，不会走丢的。”

“好，那就不拉啦，我的儿子长大了，妈妈很高兴，今天上学和同学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知道啦！”

“一年级三班在哪呢？”何醒睁着大眼睛摇头晃脑，很是苦恼，想要找到自己的班级。

“在这儿。”

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不远处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教室门外。何醒高兴地走过去，对他微笑：

“我叫何醒，你叫什么？”

“张春，春天的春。你的醒是哪个字呀？”

“唔，我不知道，但是爸爸告诉我，是睡觉醒来的意思。”

“啊，那个字我还没有学到。”

说完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何醒是个自来熟，拉着张春的手坐在一起，张口不服气问道：“你怎么懂那么多，好多字我都还不认识呢。”

想到自己什么也不会，嘟起嘴巴，握着拳头，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老师走过来轻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啦？是因为他欺负你了吗？和老师说说。”

“老师，我不知道自己，的名，怎么写，他认识，好多字。”小哭包边说边掉眼珠子，一句话断断续续才说完。

“那是因为爸爸他亲自教我，所以我才比你们先认识很多字。”张春一脸骄傲，在纸上写下“张、春”两个大字，但握笔的人毕竟才一年级，写出来的字摇摇晃晃，七上八下。

“诺，这就是我的名字。厉害吧。”

厉不厉害何醒不知道，但他哭得更厉害了。

放学后，何语初来接儿子回家。一路上小哭包垂着个脑袋，始终闷闷不乐，何太太以为是自家儿子被欺负了，忙问道：

“宝贝，谁欺负你啦？这么不开心。今天章叔叔家的哥哥要来家里，你和他好好玩，妈妈给你做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张春会写字，我不会，我也要学。”

何醒光顾着生气，只听见她前面说的话，之后干脆就不理人了，看着车窗外绿油油的树叶陷入了沉默。

这小脑袋瓜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唉，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也不懂啊。何母内心甚感无奈，频频叹气。

车子转进巷口庭院，何醒背着书包跑进院内，抱住棉花糖使劲揉，一遍遍地摸着它的黄毛，对狗说道：“棉花糖，你会写字吗？”

“汪。”

“……”

叫了一声，说明会。何醒开始怀疑人生，正欲上演小孩啼吊，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个陌生的男孩站在面前，四目相对，沉默不语。

“你是谁呀？这是我家。”

“章舟。”

zhang zhou ？不知道。

简短两个字，一个都不认识。何醒终于崩溃大哭。章舟掏出兜里的棉花糖撕开，自己吃了一个，掏出另一个放进他手里。

“喏，棉花糖，和你的狗一样的名。”

软软的，甜甜的，和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一样好吃。

姑且当你是好人吧。

男孩总算不哭了，和章舟一起走进客厅。

自那以后，何醒包里总会塞几颗棉花糖，看到他，便能想起初见时的章舟。

何家与章家是两代世交，两家在北城都有公司经营，沈修臻年轻时白手起家，自主创业，经历多番风雨曲折才成就了现在的辉煌，这其间，也少不了章家的帮扶。于是两家不仅关系密切，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共同撑起了北城一片天。

“唉。”唐瑜拿起何母刚倒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面色沉重，旁边站着的章舟静静地沉默着，看着前方某个地方，眼神逐渐涣散。

“小瑜，有话不妨直说，搁我这还客气什么？”

“语初，今儿来有事相求。我和章舟他爸要到北城寄居一段时间。母亲身体不好，前阵子出门被路边的野狗吓得脑淤血复发，这会儿正躺在医院住院呢，请的护工帮忙照看着，我们工作上忙你也知道，孩子上小学了根本没时间照看。所以想把章舟暂时安顿在你家，你看可以吗？语初。”

何语初听到前文时便着急想要询问对方老人的身体状况，此时听她说完便二话不说，爽朗道：

“当然可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本来还愁着我家儿子没伴，这会他俩一起上学，我就不用太操心了。再说，小舟这孩子也懂事，何醒还需要他看领也说不定呢。”

“宝贝，你旁边这位叫章舟，你章阿姨的儿子，比你大一岁，以后就是你哥哥啦，你两一起上学，平时不要打架哦。”

“棉花糖——”小狗听到主人的呼喊，立马扭着屁股飞奔而来，脖子上的铃铛也随着动作，“铛”地发出清脆响声，接着摇着尾巴朝章舟扑去，伸出舌头不停地舔他的脸。

“它这是认可你的意思，棉花糖平时只听我的，所以现在我让它舔你，厉害吧？”男孩得意地双手捧着狗盆放在一旁，倒了一些狗粮进去，递到狗狗面前。

“棉花糖，吃饭啦。”

章舟本想用手推开面前这只黄毛博美，听到这段话，便放弃了挣扎，任由狗随意摆弄。

看到吃的，棉花糖立马埋头苦干。如今人到屋檐下，他就如同那砧板上的鱼，而何醒为刀俎，陌生的环境让他感到不适。

“小舟，来到这里就是你家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比何醒大一岁，明天带你去他们学校报道，好不好？”

“好的，何阿姨。我会把他看成弟弟一样对待的。”

“哎，你这孩子真懂事。快过来吃饭，今晚做了何醒爱吃的糖醋排骨，你多吃点，不然他一会就吃完了。”

“好的。”

傍晚，暮色将近，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何醒的小脸庞上，给本就白净乖巧的长相增添一抹耀眼的光芒。

“棉花糖，躺下。”小狗闻言侧身躺下，四只小爪子悬在半空，圆滚滚的大眼睛轱辘转，男孩伸出左手握住，另一只手从上往下给狗顺毛。

章舟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嘴角挂起了淡淡的微笑，心里想着，也许这个家并不会太糟糕。

楼下的客房长时间没有打扫，积满了灰尘。何语初带他俩上楼，楼上总共两间房，何母与丈夫睡一间。而在何醒的世界里，他现在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可以自己睡觉，所以天不怕地不怕，自己霸占了另外一间。现在多一个玩伴，内心可高兴了，但表面上还得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

我才不要和你睡呢，明明是我的床。

“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你自己睡。”

章舟本来打算好了打地铺，不和他抢床，没想到却被人嫌弃了。

“好吧……”

“小舟，你别管他，就你们两睡。我去给你拿床新的被子，晚上这孩子会抢被子，可别着凉了。”

“没关系的阿姨，让他和你们睡吧，我是外人。”

哼，我是骗你的，笨蛋。

你要是叫我声哥哥，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让你和我一起睡。

毕竟我这么大方可爱，亲戚邻居都很喜欢我。

“等会妈妈会不高兴，我不想她不高兴。”章舟跟着他走进房间，只见小家伙自觉刷好牙后拿出一套熊猫睡衣换上，戴上帽子，两只耳朵耷拉着，慢慢爬上床盖好小被子，侧身背对着他。

这么乖巧？

耳朵还怪可爱的。

窗外，夜空繁星时而闪烁，两个身高相仿的小孩彼此依偎着，左一个叽叽喳喳，右一个哑巴。

“你给我的棉花糖很好次～谢谢你。”

“你来了，棉花糖会更高兴的，因为多了一个小伙伴和他玩。”

“晚上我会抢你的被子哦，可得小心了，过来一点。”说着手拍了拍枕头，示意他靠过来。

“喂，你怎么不说话呀？”前者张牙舞爪，生动比划。

“闭眼，睡觉。”

哑巴安静地听着，偶尔回答。

躲在乌云身后的月亮偷听他们说话，于是慢慢探出头来，洒下零零散散的光辉，于此记录童年记忆的初见，也共同见证了往后岁月。

“刻玉玲珑，吹兰芬馥”出自清代朱廷钟的《满庭芳·玉兰》

形容花色洁白如玉，花形精致玲珑。花香气馥郁，如兰花般清香。

棉花糖os：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小醒：好吃( ???)

小舟：用棉花糖拐老婆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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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