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泓月 第4章 订婚前夕

崔庵贺没听懂，惊讶地问：“啊？飞机上还有这规定？”

崔素萍笑出来，说：“不是。一般晕车的人也会晕飞机，我怕你一会儿不舒服。”

崔庵贺反应过来，连忙说：“那二姐，俺先睡了，到了叫俺。”

崔素萍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她拿出自己带的小毯子盖到崔庵贺身上。

崔庵贺闭着眼，嘴里嘟嘟囔囔：“谢谢二姐。”

崔庵贺因为在大巴车上睡了太久，本身没什么困意，不过还好晕车药还起着一点微弱的作用，他除了后半程觉得有点不舒服，其他也没有太大反应。

从飞机上下来，崔庵贺回头张望了下，发现飞机上只下来他们这些人。他后知后觉地小声问崔素萍：“二姐，咱这是……那叫啥？承包了这架飞机是吗？”

崔素萍纠正他：“不是承包，是租赁。”

崔庵贺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忍不住感慨：“姐夫真厉害。”

拿完行李，崔素萍低头看了眼手机，转过身对众人说：“河泽他们现在在停车场等我们，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这就过去。”

人群里有几个人说：“二姑娘等等俺们啊，俺们想上厕所。这儿的厕所在哪了？”

崔素萍跟崔庵贺说：“你看着其他人在这里等着。”然后她对那几人说：“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

崔素萍他们人一走，崔荣升就过来把崔庵贺拉到一边，小声吩咐：“待会儿到停车场，你上河泽他弟的那辆车。”

崔庵贺以为又是大巴车，想着反正车上位置多着呢，他随便坐一个离姐夫堂弟远远的位置也算听崔荣升的话了。于是他说：“好。”

谁料到了车前面，崔庵贺彻底傻眼了。

来接他们的是两辆比普通大巴车小一点的商务大巴车，还有两辆黑色奥迪。前两个车亲戚们已经坐满，崔庵贺跟在崔素萍后面想上第三辆车，但被旁边的崔荣升一把拉开，低声训他：“去坐后面那辆！”

崔庵贺想求助崔素萍，目光还未触及里面的人，崔荣升就关上了门。崔荣升把他往后面推了一把，然后坐上了这辆车的副驾驶。

这下他能坐的车只有最后面一辆了。崔庵贺慢吞吞地走过去。那辆车车身黑就算了，车窗也是黑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就像是一个未知的黑洞，里面还有崔庵贺最无力对付的碳基生物。

他磨蹭了半天，前面的车都启动了。虽然没人催他，但崔庵贺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下定决心终于打开车门。

坐在后座上的少年和他对上视线。少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说：“进来吧。”

想着少年可能看到他站在车门外面害怕的样子，崔庵贺尴尬地笑了笑，坐了进去。

车里味道很干净，没有憋闷的汽油味儿、皮革坐垫的味道，车里也没有喷一些气味浓烈的劣质香水的气味。

这让崔庵贺感觉舒服不少，如果少年没有和他搭话，他就觉得更好了。

少年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提示音，但他只低头看了眼，然后就反扣到膝盖上。他偏过头，笑着说：“你是堂嫂的弟弟吧？”

崔庵贺紧张地看向他，结结巴巴地回：“昂，嗯，对。”

少年脸上笑意更甚：“别紧张，我叫赵京星，是河泽哥的堂弟。你叫什么呀？”

赵京星一双黑色的眸子热情且直切地盯着崔庵贺的眼睛，崔庵贺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了。

他愣愣地有些羞涩地回答：“俺叫崔庵贺。”

赵京星又笑，重复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庵贺，你母亲和父亲对你的出生和学业一定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崔庵贺想了想，想到在他年幼时独自离家的娘，想到来到京城的前夜里爹对他说的话。他迷茫的眼神里闪出零零碎碎的光，抬眼试探地看向赵京星，嘴边悄悄抿出一个很小的、很小的向上扬的弧度。

赵京星看了会儿，忍不住说：“你不用怕我。”说着，他身体向崔庵贺的方向一动又停下来，问崔庵贺：“我可以坐得离你近一些吗？”

崔庵贺真傻，这个时候看着赵京星的动作，听着他说的话，脑子里却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下意识地答应：“行。”

在他后悔之前，赵京星已经挨着他坐下，他的身子微微朝向崔庵贺，说：“我比你大一岁，我可以叫你庵贺吗？”

崔庵贺点点头：“可以。”

赵京星说：“你可以叫我哥哥，或者如果觉得这个别扭，也能叫我京星哥。”

崔庵贺叫：“京星哥。”

赵京星笑出来，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摸了下崔庵贺的头。

赵京星给崔庵贺的感觉，就像二姐一样，他喜欢二姐，现在也有点喜欢赵京星了。赵京星笑，他也跟着笑，直露出两排大白牙。

赵京星温柔地跟他解释：“家中我排行最小，现在你来了，我终于有了个弟弟，所以我很高兴，想和你亲近。没有吓到你吧？”

崔庵贺放下警惕，摇摇头：“恁说话可好听嘞，人也好，俺不怕你了。”

赵京星笑：“那就好。谢谢你夸我。”

赵京星的手机又响起来了，一声盖过一声的消息提示音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这次赵京星终于低头开始翻动查看。

新消息估计挺多的，崔庵贺余光里瞅见赵京星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过了好一会儿，赵京星也没结束。

崔庵贺却顾不上他那头了，晕车药的药效已经过去，他觉得自己现在难受得不行。早上他只吃了一个馒头，几口咸菜，现在胃里仅有的那点食物残渣混着酸水堵在喉咙里想往上涌。

他紧紧地闭着双眼，艰难地咽着口水，竭力想忍下去这刻的不适。

突然，崔庵贺听见赵京星担心的声音：“庵贺，你怎么了？是晕车了吗？”

崔庵贺睁开眼睛，皱着眉点点头。

赵京星从前面座椅靠背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取出一个小药瓶还有一个塑料袋，先把塑料袋递给崔庵贺。

崔庵贺一接过来，就低着头吐了。整个车内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崔庵贺想，完了。

他身旁的赵京星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嫌弃的意味，甚至贴心地轻轻拍着他的背，问：“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要不要我们就近停下车，你下去透透气。”

崔庵贺觉得难堪极了，耳朵和脸颊都发着烫。他沉默地点点头。

车很快停下，崔庵贺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车里了，更不想看赵京星的表情，拿着塑料袋就冲下了车。

不远处有个垃圾桶，崔庵贺系好袋子把塑料袋扔了进去，然后蹲在一旁的草丛边上平复着身体里的各项反应。

赵京星走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瓶还未开口的矿泉水：“漱漱口吧。”

崔庵贺心情沮丧地接过来，漱了三次口，才觉得嘴里的味道淡得差不多了。

赵京星看着他蹲在原地，满面愁容的样子，笑着蹲下来朝他摊开手心，上面有一个白色药片，赵京星说：“这是晕车药。我以前也晕车，后来车上就常备着这个。”

崔庵贺服下药，忐忑又难过地看向赵京星：“对不起。”

赵京星一愣，然后笑着问：“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难受的是你自己。”

崔庵贺不说话，赵京星继续说：“我晕过车，知道那种感受，难以克制，无法忍受。”

崔庵贺小声说：“俺给恁找麻烦了。”

赵京星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他抽出一张，轻轻帮崔庵贺擦着嘴边的水渍。崔庵贺吓得悄悄躲了一下，但听到赵京星的下一句话，又停下了动作。

他说：“你不是故意制造麻烦的。而且这不是麻烦，这只是一种过度敏感的反应，有很多人都像你一样，我之前也是。”他笑了笑：“或许我以后还会出现这种反应。”

赵京星的话诚恳又客观，崔庵贺觉得心里的难堪渐渐消失了。他看向赵京星，真诚地说：“谢谢，真的谢谢。”

他接过赵京星手里的纸巾，认真地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把纸扔进垃圾桶里，走到赵京星身边说：“俺好多了，咱们走吧。”

赵京星笑：“好。”

汽车重新启动，赵京星或许是担心崔庵贺身体不舒服，一路上也没有再搭话。

他们路途中耽搁了些时间，等他们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进去了。

赵京星在楼下打了个电话，司机去停车了，崔庵贺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赵京星半垂着头轻轻说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赵京星收起手机，眉飞色舞地朝崔庵贺几步小跑过来。

他很高兴地说：“太好了。庵贺，这个暑假你会认识很多好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