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秋 第10章 第 10 章

2014年10月25日

阴天，像是一首谱不完的诗，乌云弥漫，呈灰白调，天空像污水抹过一样，不再湛蓝，被枝叶分裂成无数块。

梁眠无精打采地趴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摊开的课本，有些兴致缺缺。

犹豫再三后，梁眠转头，将视线投向了坐在一旁正津津有味喝着牛奶燕麦粥的孟卿身上，喊了她一声。

听到梁眠的呼唤声，她含混不清地应道：“怎么了？”但眼神依旧停留在书本上。

梁眠紧抿住唇，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脱口而出的话语此刻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硬生生地拽了回去，她挣扎到妥协，无奈地摇着头说：“算了，没事......”

然而，孟卿可不吃这一套，她最见不得别人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她那爆脾气就像白磷一样，瞬间自燃。

她猛地放下手中的粥，伸出双手牢牢抓住梁眠的肩膀，目光如炬般死死地盯着对方，脸上满是急切，催促道：“你说啊！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梁眠被孟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孟卿一听这话，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起来，要知道，平日里的梁眠可是个闷葫芦，从来不会主动向别人发问的，这次居然破天荒地来找自己提问，想必这个问题一定非同小可，想到这里，孟卿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问题？赶紧说呀！”

梁眠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胡乱写着，想要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紧张，说出自己的疑问：“一个男生在一个女生不知情的情况下吻了那个女生的额头是什么意思？”

孟卿微皱起眉头，咬着大拇指，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口：“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坐在一旁的梁眠回应：“关系近一点是普通朋友，远一点只是邻居。”

听到这个答案，孟卿毫不犹豫地拍了下桌子，果断地下了结论：“既然如此，那肯定就是那个男生暗恋那个女生啦！”

梁眠听到她的拍板定论，手中握着的笔陡然一顿，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孟卿，反驳道：“可......他们是朋友啊！”

孟卿却不以为然，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言情小说，快速翻动着书页，振振有词地说：“哎呀，朋友又怎么样？好多人都是借着朋友的名义偷偷喜欢着对方，那些小说还有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嘛。”说罢，她还用手指了指书中描写情感纠葛的段落。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动作缓慢地将头转向梁眠，蹙眉质问：“该不会那个女生其实就是你自己吧？”

被孟卿这么一问，梁眠顿时感到有些慌乱，她连忙移开目光，不敢与孟卿对视，重新拿起笔，嘴里还不停地解释着：“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好不好，我只是在看书的时候看到了这一段情节，感觉有点儿不太理解所以才问你的。”

孟卿听了这话，心中原本对梁眠的怀疑瞬间烟消云散，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也是，你平时都很少跟异性打交道，更别提有异性朋友了。”

这时，梁眠觉得嘴唇一阵发干，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晃动了几下，发现杯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她站起身来，对孟卿说：“我的水杯没水了，我先去接点水回来。”说完，便匆匆忙忙朝着饮水机走去。

梁眠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到饮水机前，接满水后，她准备将杯盖拧紧。

在转身之际，由于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不小心撞到了人，随着这一撞击，杯子中的热水溅出了一些，洒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梁眠瞬间回过神来，心中一惊，连忙开口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话音未落，她抬起头来，想要看清被自己撞到的是谁，当目光触及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的心猛地一跳后停止跳动，就如一具行尸走肉。

梁眠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二人之间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想要尽可能地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她回避他炽热的视线，惊慌失措询问：“对不起，你有没有被烫到？”

祝言轩显然察觉到了梁眠的异常反应，他看着二人之间隔了好几步的距离，微微蹙眉，但面对梁眠紧张的道歉，他还是温和地回应：“没关系，不用担心，倒是你，有没有受伤？”说着，他关切地看向梁眠。

梁眠垂下头，目光落在祝言轩那已经被浸湿的校服上，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受伤。

她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向祝言轩，同时说：“你擦一下吧，我没什么大碍，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说完，还没等祝言轩伸手接过纸巾，她便将其放在了走廊边的阳台上，匆匆绕过祝言轩，快步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午间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校园的宁静。

教室里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朝着班级外面走去，坐在座位上的孟卿盖上手中的笔盖，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梁眠，道：“走吧，去吃饭！”

梁眠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有气无力地摇头：“我不太想去，你去吧。”她向来如此，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方面出现不适，整个人都会变得异常的懒，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劲，更别提出门活动、吃饭或者与人交流了。

一旁的孟卿见状，面露关切之色，“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梁眠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她如实回道：“没有，只是单纯的不想动而已。”

孟卿看着梁眠确实毫无兴致的模样，心中暗自思忖着等会儿去小卖部买些吃的带回来给她填填肚子。

她点了点头，应声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先去了。”说罢，转身朝门外走去。

梁眠将胳膊支在桌子上，把整张脸埋进了臂弯之中。

她原本想要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可心里又害怕睡着了会梦到不好的事情，就在纠结的情绪中，一阵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梁眠悄咪咪抬眼，透过手臂间的缝隙向外张望，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笔直地站立在自己面前。

她一脸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祝言轩，好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祝言轩眉梢轻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趴在桌上的梁眠：“来找你对我负责。”

梁眠愈发感到莫名其妙，追问：负什么责？”

祝言轩略带嗔怪之意：“腹部被烫红了。”

梁眠回想起早晨发生的一幕，自己一个不慎将热水洒在了祝言轩的身上。

刹那间，她感到无比尴尬和难为情，只得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轻声说：“对不起！你赶紧去医务室瞧瞧吧，花了多少钱，我来给你报销。”

祝言轩缓缓地朝她靠近，直至站定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你不应该陪着我一起吗？”

梁眠焦急解释：“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对不起。”

祝言轩闻言，不禁蹙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随即蹲下身子，注视着她将整个脸深埋进臂弯之中，他柔声询问：“是不是生病了？”

梁眠依旧低垂着头，并未作出任何回应，过了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没有。”接着又催促道：“你还是快些去医务室吧。”

祝言轩并不相信她的说辞，追问：“是来生理期了么？”

听到这话，梁眠的耳尖瞬间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矢口否认：“没......没有。”

这时，祝言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更为轻柔，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把脸抬起来。”

梁眠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干什么？”不过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她却依然没有如祝言轩所愿那般乖乖地抬起头来。

祝言轩见状，索性又向前凑近了一些，与梁眠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了，他压低嗓音，耐心地解释：“让我探一探你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烫。”

面对祝言轩的坚持，梁眠无奈之下只能如实相告：“我真的没有发烧。”

祝言轩深知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他刻意地放缓语速，压低声音轻声：“听话，把额头露出来就好。”

梁眠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乖乖地将白皙的额头从臂弯中露了出来，但，她也就仅仅只露出了额头而已，眼睛以及其下的五官依旧深深地埋藏在臂弯之中，好似一朵花骨朵，半遮半掩着不肯完全绽放开来。

祝言轩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不禁泛起怜惜，他伸出有些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贴在了梁眠的额头上，一番仔细感受之后，确认她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梁眠见此情形，赶忙开口解释道：“我真的没有发烧。”话音刚落，她像是生怕被看穿心事，又迅速地把头缩进了臂弯里面，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如缺乏安全感的蜗牛，匆匆忙忙地躲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小的躯壳当中去了。

祝言轩看到她这般举动，眉头微皱，关切地问道：“心情不好？”

梁眠低声回应道：“没有。”

祝言轩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梁眠心里暗自思忖，如果自己一直回答没有，那么按照祝言轩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肯定还会不停地追问下去。

经过短暂的思考，她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开口：“祝言轩，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祝言轩毫不犹豫地点头，“你说。”

得到允许后的梁眠，终于慢慢地再次把眼睛露了出来。

此刻，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蹲在身前的祝言轩，似乎想要透过他的外表，直接窥探到他内心最深处隐藏着的那些真实想法。

她窥视着他眼中瞳孔放缩时，显现出的颜色深浅分层，相视的那片刻交汇，悸动在了开端，一眼万年，像绵绵的梅雨温润，经久不息。

但，这不过是铺平苦涩的一切前奏。

她深吸一口气，音调略微颤抖：“你......你会亲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