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字极其微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溪这个粗神经的没注意到,还在继续他的恍然大悟中,咂摸着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黄耳却闭上了眼睛,再未出声。就在时溪以为黄耳已经睡着时,却听到黄耳轻声说:“仇恨如毒药,能蚀心销骨。我很庆幸,经历蚀骨之痛,你并未堕落,同样我也很心痛,你承受这一切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很幸运,还能遇见这样的你。”
闻言,时溪一怔,睁开眼睛看向黄耳,而黄耳也恰好看向他,眸光温柔。
“虽不知你经历过什么,但我想对你说,我也是,让我能遇到这样的你。”时溪道。
他昨夜在温泉里睡着,后虽被黄耳捞出,但说到底还是不舒服,后来又发生诸多事情,早就困倦不已,他很快就再次沉入了梦乡,但就在他又刚睡着时,就再次被外面的嚎叫声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想要起身出去看看,就被身旁伸来的手臂拦住了肩膀。
黄耳手臂搭在时溪身前,手掌握着他的肩膀,说:“不用去。”还随手在床榻四周落下了一个隔音罩。
时溪迷迷糊糊地说:“可是春忘的叫声那么惨!”
黄耳闭着眼睛说:“没事,睡吧!他没那么弱。”
时溪想想也是,于是点点头,再次睡了过去。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反正等他醒来时,身旁早就没了人影。他起身下榻,走出了房门。
“吱呀”一声,老旧的房门被打开,却抬眼就看到一张哀怨的脸。春忘不无幽怨地说:“时大公子,早呀!”说着还指了指夕阳残照的天边。
“早。”时溪抬头看了眼,惊诧道,“已经傍晚了吗?”
“没。”春忘道,“我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溪怎么听怎么觉得话里有话,恰好他的肚子咕噜一声,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确实饿了,也就没细思话里有什么话,于是说:“吃饭了吗?黄耳呢?”
“那位大仙儿昨晚就走了,我看走的甚是匆忙,怎么都没跟你说一声?要我说长得好看的那种人都不可信,表面温温柔柔的,谁知道背地里心肠多黑呢,这不,我昨晚就给你试探出来了,我劝你还是趁早远离这种人!”春忘说完还不忘指了指厨房,“烤乳鸽吃吗?”
时溪听到黄耳走了,顿时一怔,也分不清心里是何种滋味,更没听春忘的唠叨,他摇摇头便提步走进了厨房,掀开了锅盖。
顿时肉香扑鼻,最主要的是还给他在锅里温着,时溪拿起一只啃了起来,还不忘对厨房外的春忘竖了竖大拇指:“春忘,几百年不见,有长进了啊!”
春忘挺了挺胸膛,自豪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时溪坐在灶坑边,边吃边和春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不一会儿四五只烤乳鸽就进了肚。
他抹了一把嘴,拿起墙角的扫帚打算把骨头扫进灶坑,却看到一条小拇指粗细、灰黑色的带着毛的尾巴。他捏着尾巴尖提起,却是断的。他有种不好额预感,于是拿起一旁的小铁锹掏了掏锅底。
伴着锅底灰出来的,有蕴着火星的木柴,还有十数根带着毛的、毛烧没了的尾巴,以及七零八碎的一节一节的小骨头。
时溪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他大吼:“春忘!!”然后起身跑出去就吐了出来。
春忘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哈哈大笑:“‘烤乳鸽’好吃吗?让你昨晚上对我见死不救,我叫的那么凄惨,你们都不出来!”
原来昨夜,睡正香的春忘,忽然感觉有东西在身上爬,他嘟囔骂了一句:“哪个狗娘养的小鬼,敢上你春爷爷这来取经?”按理说他是修仙之人,普通小鬼根本不敢近身,就算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被他一声呵斥也能吓退,但是现在竟是毫无作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老鼠,他吓得“嗷”一声顿时惊醒。
时溪气的咬牙切齿,虽是呕吐不能咬牙切齿吧,但也疾首蹙额。春忘这斯还不要脸的向前凑,蹲在时溪不远处,说:“我看你还是没挨饿过,真的饿过,别说老鼠,人、虫子、蛆,什么都吃!就连死人都不放过!”
接下来几天,时溪整日外出,春忘几乎都见不到他人影。
春忘躺在院子中,肚子饿的咕咕叫,嘴上嘟囔着:“这时溪家什么都好,就是穷的叮当响,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看着隔壁邻居家那株长得颇高的杨树上的鸟窝,吞了吞口水,那鸟窝他注意了几天了,估摸着已经下完蛋了,掏出鸟蛋随便撒上点辣子,做个蛋羹真是再美妙不过。
说干就干,原本在地上躺着的春忘,下一秒就落在了树枝上,谁知那鸟好像早就觉得他是个贼,在他刚落脚,就飞扑过来啄他的眼睛。他顿时手忙脚乱,愤声骂道:“你这畜生,老子今天就要吃你的蛋!”
“想不到你连鸟都不放过。”从外面回来的时溪出声说,他手中还提着个荷叶包,随口边说边向厨房走。
春忘总觉得时溪这句话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他眼尖,打眼便认出时溪手中提着的是什么,他不再和那扁毛畜生斗法,直接跳到了地上,屁颠屁颠的尾随时溪进了厨房,说:“溪哥,手中拿着什么呀?”
时溪将戴着面纱的斗笠挂到墙上,然后取出一只碟子放在橱柜上,说:“去外面做工,东家给了几个馅饼,让我作为明早的吃食。”
春忘饿的早就如饿虎下山,他吞了吞口水,说:“什么馅的呀?”
时溪将荷叶包打开,又将馅饼放在碟子里,盖上竹笼,说:“东家说最近家里辣子太多,便多放了些,所以当是肉和辣子的。”他说完,顿时觉得不对,猛地扭头看向春忘,一脸戒备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要吃?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小子怎么想的,这是我明早的吃食,你若想吃,自己出去赚钱买。”
春忘撇了撇嘴:“真是小气鬼,不吃就不吃。”
时溪一早起来就去了厨房,打算将昨晚拿回来的馅饼热热吃,却看到馅饼四周被啃了一圈,他转头看向春忘,那家伙仍卷着被子在呼呼大睡。
他喝道:“春忘你给我起来!”
春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时溪正面色不善盯着自己,他说:“怎么了?”他说着站起身走过去,顺着时溪的目光看到了馅饼,他强调道,“不是我干的!”
但时溪的表情显然是不信得很。
“要是我干的,我日日吃蛆!”春忘对天发誓,他看了眼四周,“我就说你这屋子全是老鼠,一看这就是被老鼠啃的!”
时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拿起斗笠转身走了。春忘看时溪走出了大门,笑眯眯地拿起馅饼吃了起来,嘟囔说:“哪来的那么多蛆可吃?你要能忍住恶心去掏粪筛蛆,我就是吃了又何妨?”他美滋滋地吃了一个又一个,仍旧意犹未尽,眼看着吃完了,还不忘又嘟囔一句,“这哪家的馅饼,真是够味儿!”
接下来几日,时溪日日都会提着馅饼回来,但无论他放到何处,那馅饼第二天都会被啃食,时溪忍无可忍、气的说了句去买老鼠药,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就在春忘端着盛着馅饼的碟子美滋滋地大吃特吃时,原本气呼呼的时溪竟然回来了。春忘嚼着馅饼的嘴顿住了,这口饼也不知是咽还是不咽,手中的碟子也不知该放还是不放。
时溪却一脸平静,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没事儿,吃吧!”要不扔了也是可惜!
春忘点点头,将嘴里的饼咽了,说:“时溪,别说,你真是善解人意!”
时溪笑说:“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就在春忘觉得这话十分耳熟时,又听到时溪说,“为了你日日吃蛆,我当真费了不少心思。”
“什么?”春忘正咬了一口馅饼,没明白时溪什么意思。
时溪跃上墙头,仰躺在上面,头枕着手肘。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树荫洒在身上,晃得他闭上了眼睛,他悠闲地说:“鸡菊、鸭菊、猪菊……等着腐烂生了蛆,再剁成馅,撒上足够的辣子,你说够味儿吗?”
春忘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馅饼,蛆他知道是什么,但是……
他忍着恶心,说:“鸡菊、鸭菊、猪菊这些是什么?”
时溪睁开眼睛,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春忘一眼,说:“装什么纯情少男?”
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的春忘顿时明白了这些“菊”是什么“菊”!而且他还吃了这些“菊”这么多天!!
他一把扔掉手中的馅饼,怒喝:“真他娘的操了!时溪,我祝你今后每一天都被爆菊!!!而且还是被不是人的玩意儿爆!!!卧槽!!!”
时溪将抛到空中又落下的几枚铜板一一接住,打了个呵欠,不以为意地说:“好啊!”我倒想看看什么不是人的玩意儿有这般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