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丕府里住了一阵子,陆逊与下人们渐渐熟络,陪曹丕读书练剑,每日过得还算充实,魏宫也没传来什么消息,曹操也没有再找曹丕的麻烦,看来郭嘉的病确实治愈,曹丕心情大好,天天笑容满面,得空就去宫中探望。
陆逊自然不会跟着去,他虽不像过去那样反感凡人,但还是很讨厌曹操,被曹丕问及,理由只有简单的一条,那就是没经过他的同意,就打算伤害曹丕的身子。
曹丕想想,还算有道理,毕竟他的肉身受到损伤,陆逊是能感觉到痛的,就像他上次在东厨想给自己下碗面,切菜不像练剑,不小心就切到了指头,血都滴到了菜上。
那会刚刚入夜,曹丕好自食其力,没打算叫下人来帮厨,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捂着指头寻思着是先包扎,还是先把案板的上的血擦一擦,正想着陆逊就冲进来了,劈头盖脸道:“曹丕你做什么了?”
曹丕愣了愣,道:“啊?我、我,我不小心切菜切到手了。”
他伸出还在渗血的指头,陆逊看了眉梢微微跳动,上来就握住他的手指,碰到伤口时曹丕还“嘶”地吸了口气,被陆逊一眼给瞪回去,冷声道:“疼也忍着。”
红光缓缓浮起,包裹着他的指尖,疼痛感渐渐消失,陆逊的手拿开时,手指虽仍是猩红一片,但伤口已然愈合如初,陆逊的拇指与食指捻了捻黏糊糊的血迹,道:“去洗洗手,下次小心些。”
曹丕将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惊喜道:“伯言,你太厉害了,下次再受伤我就不怕……”
戛然而止,曹丕觉得陆逊瞪人的时候,实在是很可怕,于是转身去水缸中盛水,和陆逊一同把手洗了。曹丕边在水里搓手,边好奇道:“伯言,你是怎么知道我手受伤的啊,还是契约让你感觉到的吗?”
陆逊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片刻道:“下次别这样了,我能治小伤,大伤却无能为力,你要是不听劝阻非要作死,我只好去给你收尸了。”
曹丕干笑道:“怎么会呢,不会的不会的,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陆逊抬眼瞧了他一下,满面讨好的笨拙笑容,不禁也把他逗笑了,喃喃道:“傻子。”
曹丕后来安分守己,陆逊也渐渐放了心,有日清早曹丕去了趟魏宫,陆逊一人在府中无所事事,便去寻小花聊天打发时间,只见小花长长的花枝探进窗来,卷着一份大红的喜帖。
陆逊接过,前后翻转着瞧了瞧,挑眉望向小花,道:“喜帖?哪个世家子弟成亲,这么大能耐,现如今成了野妖,敢来请陆家的人少之又少,难道阿凌那家伙被逼着和亲了?”
小花气呼呼道:“神君说的什么话,我家公子被捉去和亲,神君可一点好处也没有。”
陆逊笑道:“不过是个玩笑话,小花别当真,阿凌若真要成亲,我定要去抢亲的,在我看来眼下没哪个世家子弟,能配上我的阿凌,给谁都是被捡了便宜去。”
小花这才笑嘻嘻道:“神君这话说得人心里忒舒畅,小花爱听。”
小花俏皮话也多,陆逊忍俊不禁,睨了对方一眼,将喜帖打开看了看,惊讶道:“阿平要成亲了?怎么这么快,之前也没听人提起过,对方是哪家的姑娘?”
小花乐呵呵道:“不是姑娘,是阿仓哥哥!”
阿仓?陆逊皱眉,这名字听起来甚是耳熟,想了半天,幡然想起近日搬去吴江南居住的一家子,道:“可是那名力大无比的少年?你认得他?”
小花答道:“认得啊,怎么不认得,二百年前我也跟着阿苞哥去过吴江北,那时候阿平哥就和他好啦!听说屏儿那丫头,现在就是跟着阿仓哥哥修习呢。”
好家伙,第二个孙瑶要诞生了,现如今女孩子家家,整日修的都是什么法术,怎么都喜欢往怪力方向发展?阿仓的力气非同小可,要从他那儿学成,以后和孙瑶凑一起,够将一座小山头掀了去。
为阿平阿兴以后的前途多舛感叹了会,陆逊不动声色将喜帖收下,道:“小花,托你传个话。”
小花道:“神君请说。”
陆逊道:“喜帖我收下了,替我谢过阿平的好意。去不去还说不准,但贺礼定会送到,要到时没能来得及赶回去,便让小叔代我证婚,先恭喜他们了。”
小花应了,嬉笑道:“神君,回吴江不过驾个云头的事,那些孙家的小妖怪根本发现不了您,您就回去呗。”
陆逊看他一眼,道:“尽量。”
看着又去庭院里溜达的陆逊,小花摇着身子,学着陆逊的模样,吐了句阴阳怪气的“尽量”,正想偷笑,只见红光飞来,两三下将他的嘴一捆,又给小花禁言了。
陆逊倒不是不想回,反而是想回得紧,凡界不比羽陵山自在,何况除了曹丕之外,无人知晓、也不能让人知晓他这个鹿族神君的身份,说穿了就是不能让人发现他是个妖。
且他从没在凡界生活过,要隐瞒身份何其辛苦,好在所有人以为他自小流离,没什么常识文化,外加有曹丕周旋,这才得以逍遥到现在。想想和一群凡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陆逊难得头疼,想念起和凌统在桃津山打闹的日子来。
那日孙权眼睁睁看他从华冢山飞走,也没有任何动静,想必是在守株待兔,要么等他从许昌出来,要么等他离开后对曹丕下手。结契的凡人精气对妖物有极大的吸引力,这偌大的许昌城里,与妖结契的估摸着也就曹丕一人,孙权不可能发现不了。
郭嘉吞了他的内丹,体内的生气极为鲜活,同样也是吸引妖物的好饵食,这几日陆逊已经发现有野妖在城外徘徊,一连几夜,却都在天明时离去,多半是在忌惮陆逊,他若是离开的稍微久一些,许昌就同大门敞开的宝库,野妖们会拼了命往里闯。
陆逊摇摇头,阿平的大喜之日不是不能去,要去只能趁着正午时分,日头正高快去快回。
经过这么一想,陆逊倒是把平日没想到的方方面面都想出来了,曹丕有自己贴身保护,可郭嘉怀着半颗千年妖丹,实在太危险,陆逊随手捏个诀,制了个模样灵巧的宝珠,待曹丕回来后,送到他房里去。
曹丕托着荧荧发亮的珠子,看了半天道:“这是什么?”
陆逊呷口茶水道:“护身符一样的小玩意。”
曹丕左看右看,又颇赞赏地看了眼陆逊,道:“你这珠子制的还挺好看,夜里是不能还能照明使?哈哈,你来许昌这么久,审美终于有进步了!这珠子我挺喜欢的,伯言,是送给我的吗?”
“给郭祭酒的。”
“啊?你不是给我的啊。”
陆逊轻笑一声,将所想之事交代给曹丕,慢悠悠道:“你若想要,下次也给你做一个,这个给郭祭酒要紧,他现今调养身子也不常走动,放在他枕头下面或者做个香囊放进去都行,一般小妖怪近不了他的身。”
曹丕抛起宝珠,横空抓住道:“这个交给我就行,你就别担心了!保证完成任务!只要是为祭酒好,父亲肯定高兴。”
陆逊鼻中轻哼,只淡然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