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鹿 第42章 【四十一】

当夜，徐福被曹植邀去内堂品茶论道，几名弟子本是随行，被徐福拦下，道与四公子有要事商榷，让弟子们早些休息，便一人迤迤然前去。

月色朦胧下，二人谈了少顷，从道法说到妖兽，又从妖兽说回道法，几个来回，曹植说得口干，有模有样地端起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谁知还没咽肚，就被徐福后面一句话呛得“噗”了一声，茶水险些从鼻子里喷出来。

曹植边咳边把茶杯推回案上，呛得脸眸皆红，猛抽了一口气，惊道：“徐道长，你方才说什么？杀鹿！等、等等，莫不是我听错了？”

“四公子听得没错，在下说的就是杀鹿。”徐福慢悠悠品茶，无奈道：“四公子也知鹿血于郭祭酒，已无太大作用，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如取其肉而食，剔其骨烹制，或许才能有所助益。”

“吃鹿肉？”曹植差点咬到舌头：“那可是个妖鹿啊，肉能吃吗？不会又酸又涩罢，万一要是和鹿血一样，对祭酒没太大帮助怎么办？岂不是一味药又给作没了。”

徐福缓缓摇头道：“难道四公子还不信在下吗？祭酒现今已无多余时间耽搁，再拖下去，就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唉，师门本就托人传了消息，在外的弟子需回山听命，既然四公子不信在下，思来想去，在下还是回山罢。”

“哎哎哎，道长别啊！”曹植忙拉住徐福衣袖，噘着嘴想了半天，慢吞吞道：“可二哥对那鹿甚喜欢，大哥又疼爱二哥，万一他们不同意怎么办？擅自杀了，要是惹他们生气，我可就不好过了。”

徐福笑道：“四公子不必担心这个，在下同公子一起，向大王说一说便是。事关祭酒性命，马虎不得，在下定会在回师门之前，将此事解决的。”

徐福将其中利害娓娓道来，听得曹植奇妙无比，讶道这鹿心鹿肉鹿骨竟有如此作用，转而翌日告知曹操。曹操于上座敲着指头，敛目推敲一二，这番将曹植之言当了真去想的模样，看得座下群臣惶惶，交头接耳。

议论声中，唯有荀彧镇静地垂手立着，同略显不安的曹昂曹丕，等待曹操的决断。曹丕偷偷瞅了眼曹植，看到弟弟踌躇满志，便猜想到曹操十有**会同意杀鹿一事。

果不其然，曹操一开口，群臣霎时鸦雀无声：“既然是徐道长提出来的，想必可信，可以一试。眼下鹿血对奉孝病情没有太大起色，如若取鹿心也不成，只能另想他法。”

徐福心满意足地躬身一礼。曹丕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暗暗咬了咬嘴唇，正要上前反驳时，荀彧却先他一步，揖身道：“大王，杀鹿之事还请三思。”

曹操冷不防笑了，眼中透出寒意道：“哦？令君此话何意啊？”

荀彧听得出曹操不高兴，颔首低眉道：“鹿自古便是神物，传说是人升仙时的骑乘，祥瑞通灵，何况此鹿灵性更甚，不可擅杀，恐同上月魏宫大火，再次为大魏招飞来横祸，故请大王三思。”

曹操沉默，阴鸷的眼里射出两道冷光，曹丕见了，急忙上前道：“父亲，令君说的在理，便是徐道长与四弟都说用鹿心可起死回生，毕竟无人亲身试验，只怕是无稽之谈，为此伤了条性命，连鹿血也没得取了，实在冒险。”

听至此，徐福谦恭微笑，侃侃道：“丕公子此言差矣，在下也是修道之人，对这修炼成精的鹿还是略知一二的，这种妖鹿药用价值很高，取鹿心制药酒，取鹿骨制药汤，对病入膏肓之人皆有成效。”

曹植有曹操撑腰，昂首挺胸反击道：“难道二哥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都是为了助祭酒病情快些好起来，用鹿血拖着，祭酒每日也过得难过辛苦，现在有更好的法子，二哥你却不想用，莫不是不想让祭酒好起来？”

曹丕一时语塞，曹植见状，故作幡然，乘胜追击道：“也是，二哥你对跑了的鹿和现在这头鹿都颇好，时时跑去照料，同你宠物似的，现在要宰了这畜生，你不愿意也是该的，可即便再喜欢，那也是头畜生，怎比得上祭酒一分一毫？没了鹿，尚可养别的玩耍，可没了祭酒，那就是大魏的损失了。”

曹丕惊叹曹植太过伶牙俐齿，竟想不出其他说辞，犹豫片刻，曹操等不下去了，挥手道：“孤不想再听你们争来争去了，阿植说的有些道理，取鹿心之事就这样定下罢。文若，你来给挑个日子。”

此举实在作孽，荀彧暗自叹惋，道：“二十日之后便要入冬，宜求医治病，可选此日。”

一听在二十日后，曹操还没开口，徐福倒有些慌了。

刘备让他归山之命，来的太过仓促，他为了救郭嘉取灭，才出此下策。若在关押陆逊时期去夺灭，一头鹿无缘无故少了双眼睛，惹人猜疑，也很显眼，但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陆逊，就是挖了他的双眼，也不会有人注意。

郭嘉命定早逝，取鹿心制酒不过是个噱头，如今鹿血不管用，吃鹿心也是一样的，要想治好郭嘉，需得用陆逊的内丹，可取内丹又何尝不得避人耳目呢。

迄今为止，蜀山开罪鹿族两次，放过陆逊等同于放虎归山，所以想要蜀山更加安稳，陆逊必须得死。但不论是取灭，还是取内丹，都不能够置陆逊于死地，想要他死，只能找个理由，挖了他的心。

徐福便想出“以鹿心制药酒”的幌子。

千年妖怪的内丹，常人是绝对受不住的，因此只需将一部分内丹融进药酒，就可使郭嘉起死回生，另部分同灭一起带回蜀山，委实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可要杀陆逊哪里那么容易，他虽受徐福牵制，可尚有灭护身，不可小觑。杀他需布下特殊的法阵，消耗灵力巨大，倘若徐福回了蜀山，就算留下几个功课不错的弟子，也未必能把事情办好。为了万无一失，定要在徐福留许昌期间，将陆逊解决。

因此二十日后，是万万不可的。

徐福刚张嘴，还没出声，便听曹操踟蹰道：“文若啊，二十日太久了，奉孝恐怕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可有近些的日子？”

荀彧揖身道：“大王，最近的日子在五日之后，不过……宜祭祀祈福，不宜求医。”

曹操仍然犹豫，徐福心中盼望他等不及，选个再近的日子，谁知曹操却起身道：“行，凑合凑合，那日午时将事情办了罢。”

徐福心道不好，见曹操欲走，忙上前一步道：“大王，此事不宜拖得太久，需尽快，郭祭酒的身子现下一日不如一日……”

曹植眨巴眼睛，好奇杀鹿之事已定，这徐道长怎的却突然心急了起来。徐福还想往下说，被曹操打断道：“徐道长，孤知道你是好心，可大魏也有大魏的礼数，日子就选在五日之后。”

正待离去时，曹操又回身道：“奉孝和阿植这段日子，承蒙徐道长关照，徐道长若有急事，先行回蜀山便可，不必忧心徒弟们，他们此技优秀，待杀了鹿，孤派人送他们回去。”

徐福自知多说无益，曹操此番客套，不过是让他闭嘴而已，只得行礼道：“……多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