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鹿 第20章 【十九】

烛火跃动，映着陆绩挣扎的眉眼，陆逊用帕子为小叔拭汗，凌统将衣物轻轻解开，只见陆绩的脊背手臂共六处箭伤，已经快要痊愈。封魔箭所伤之处在右腿，与其他伤口不同，状似五菱形，结了骇人的暗红血疤。

陆逊见凌统凝视伤口半天，疑惑道：“阿凌，小叔可还好？”

凌统点点头，伸手摸了摸陆绩身上的普通箭伤道：“嗯，那叫曹丕的人还算是个有良心的，替公纪小叔拔了箭不说，还上了药，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着，指尖聚起仙光，所触之处伤口缓慢愈合起来，到最后一处封魔箭伤时，凌统的动作顿了顿，先是用手试探着抚去——麻痹感窜入手指，蔓延至整个手乃至小臂。

凌统猛地抽回手，陆逊一惊，忙握起他的手，细细看了一番，紧张道：“阿凌，方才……那是雷咒？手可有不适？”

凌统摇摇头，凝重思索少许，掌心聚起比先前更盛的仙光，贴上陆绩的腿伤。一阵微弱却细密的电流，顺着手掌直窜肩臂，待陆绩的腿伤完全愈合，凌统半只手臂已然麻木，难耐道：“啊……逊哥哥逊哥哥，快帮我揉揉，这也太麻了，胳膊跟灌了沙子似的。”

陆绩神情弛缓下来，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稳。凌统揉着手臂，看陆逊替小叔掖好被角，又替他仔细擦汗、顺好乌黑的发丝，伸个懒腰道：“这下好了，公纪小叔的伤被我治好了，只要等他睡醒就没什么问题了。明日一早再告诉老神君罢，我都累了……”

说着，撞向陆逊肩膀，扬眉道：“哎，逊哥哥，治好你的心肝小叔，你要怎么谢我呀？”

陆逊缄默着，抬眼一瞬把凌统吓住，眼珠竟同恶鬼般赤红，浓烈的妖气仿佛染了血，在他周身缭绕。阵阵妖风吹动他的额发，他冷然道：“既伤了我小叔，又伤了你族人……我替你，将那魏宫里的人杀个干净如何？”

凌统勾起嘴角，悠然道：“随逊哥哥喜欢便是。”

手中异光升起，一颗嫣红的丹药于凌统掌心浮现，凌统反手一握，交到陆逊手中，再开口时神色冷彻道：“我明日便要去燕宿了，这丹药有助小花伤势，你若去了许昌，找到小花所在捏碎即可。替小爷，好好教训那蜀山的臭道士。”

翌日拂晓，凌统前去拜别陆康，恰逢看护鹿仙来报陆绩已醒，陆康喜出望外，二人同去看望陆绩。晨光初起，云蒸霞蔚，厢房内明亮又煦暖，陆绩一身寝衣正巧洗漱完，见父亲好友前来，笑得如沐春风，正要行礼却被陆康拦下。

“哎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陆康和蔼笑着，命人取来件披风，又让将早膳做得丰盛些，“你这伤刚好，又几日未进食，应好好休息。”

陆绩直笑父亲小题大做，又谢凌统道：“我早起一看伤全好了，便料到是公绩，多亏有你在，不然这伤还要好上个几天。”

“小叔实在客气。”凌统笑道：“这可惜我今日便要去燕宿河了，不然还想再与小叔多聊些。”

三人相谈甚欢，早膳过后又聊了半晌，陆康便回房歇息了，服侍的鹿仙皆退下，凌统见状也道不便打扰陆绩静养，欲乘风往北去，却被陆绩唤道：“公绩且慢，有些事需与你问问。”

凌统拢衣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道：“小叔请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除了我长辈打算为我定亲这件事。”

不理凌统的嬉闹，陆绩问道：“彩儿昨日可还好？我昏昏沉沉听得她嚎啕大哭，可是将小花之事与你们说了？”

“嗯，都说了。今早我让她回桃津山了，受了那些惊吓，让阿苞安慰安慰她罢。”凌统抿了一口茶，陆绩颔首，切入正题道：“那伯言何在？到现在都不见他来看我，莫不是又跑出去了？”

凌统喝茶的手一顿，饮完又斟了一杯，拿在手中晃悠，眼神飘忽不定，四转八转打马虎眼道：“不知道，许是没睡醒呢，等睡醒自然就来看小叔你了。”

“你的敷衍太明显了！”陆绩揉揉作痛的脑袋，无奈道：“我睡你屋里，你昨日应是与伯言挤在一处罢？他的行踪你不可能不知道，老实交代，我亲侄去哪了？”

“唔唔。”含糊不清的哼唧声，陆绩皱眉道：“你说什么？”

又是“唔唔”哼唧两声，凌统埋首喝茶，快将一壶茶喝个精光。陆绩伸手捏住凌统的脸，边扯边道：“凌公绩，不要给我打哈哈！把你满嘴茶叶吐出来再说话。”

“许昌去了……”咕咚一声，凌统把口中的茶水咽下，眼神又飘移，说得既心虚又小声。许昌二字令陆绩愣了愣，一掌拍在桌上，伸手拽住凌统衣襟，惊异道：“你说什么？伯言去许昌了！你为何不拦着他？”

“咳咳松手松手……小叔我要被你勒死了！”边揉着脖子边低声咳了几下，好不容易才让陆绩放手，凌统一脸难受道：“你是不知道昨夜逊哥哥有多生气，那小爷我也气啊！小花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我没道理要放过那蜀山的臭道士。”

“我才艰难脱身，他却急着往里跳。”陆绩沉然道：“你可知那蜀山之人寻的就是伯言？我那时不肯透露所在，就是怕伯言现身来救我，引火烧身。”

“我何尝不知？”凌统从容道：“抓小叔不过是引诱逊哥哥的诱饵罢了，可你既已平安回来，我等又何必要让着那道士？三年前蜀山杀了义封哥哥，如今又伤了小叔和小花，这笔账迟早是要讨回来的。今日便是个好机会，先替小叔报一箭之仇。”

陆绩叹道：“伯言的脾气我不是不知道，可妖现世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更加坐实吴江有神鹿一说了。”

“反正那蜀山道士又打不过逊哥哥，看得见，摸不着，更别提其他的了。”凌统不以为然道：“我曾读过些凡界书籍，逊哥哥未去过那边，我略教他一二，应该足够他鱼目混珠了。”

说罢，起身向陆绩拜了一拜，道小叔保重，摇身化为团桃花，御风直入金光耀眼的云霄。留陆绩一人在屋门大敞的厢房，吹着清晨冷风，陆绩不禁哆嗦几下，低声道：“走的时候连门都舍不得带上，臭小子……呼，真够冷的。”

莫名觉得阿凌像小叔侄媳妇哈哈，小鹿生气啦，要去报复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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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