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涌!阿涌!”小伙率众人来到阿涌常去的那片海滩,大声呼喊起来。
可半柱香时间过去,回应他的,只有不时拍打过来的海浪而已。
众人以为阿涌不在,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黑色身影却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
那人身上挂满水珠,并不强壮,却很精干,手里还抓着一只手臂长的大龙虾。
大龙虾似乎很不甘心,挥舞着钳子张牙舞爪地想要反抗。那人却好像一点不害怕,只是轻松地抓紧它的腹部。这个人正是阿涌。
“你们这么多人来,是想干什么?”阿涌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人群,对他们突然出现在海滩上这件事似乎十分警惕的样子。
村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阿涌啊,如今你们家可是要转运了:喏,你看看,天后娘娘都亲自来祝福你了。还不赶紧把你家的人都叫来,一块儿好好拜谢娘娘?”
“天后娘娘?”阿涌顺着村长的目光望去,看见白兰,忍不住皱起眉疑惑道,“你说她是天后娘娘?”
“放肆,天后娘娘的身份你也敢质疑?还不快给我跪下行礼,感谢娘娘的恩典仁慈?”村长一方面对阿涌毫不感恩的态度很是不满意,另一方面又觉得阿涌是在自己身为村长的威信,于是渐渐有些恼了。
“恩典仁慈?若是我爹遭的海难与她有关,我凭什么要感谢她?若是与她无关,那我更加不必和她扯上关系。我阿涌单凭自己的本领,就足以保护自己。什么虚妄的庇佑祝福,我通通不需要。”说完,阿涌将龙虾丢到小伙脚边,接着一个猛子扎进海里,不见了踪影。
“好你个阿涌!就凭你对天后娘娘这大不敬的态度,还妄想捉什么大鱼?我看啊,你就等着暴风雨那晚葬身鱼腹吧!”村长恨恨地朝海浪大喊道。
发泄完怒火,村长又转头讨好地向白兰他们笑着开口道:“这个阿涌啊,就是这么个怪脾气。仗着自己有那么点儿本事,一向瞧不起旁人。天后娘娘若要怪罪,就怪他一个人好了,我们都没有意见。我们一向敬爱娘娘......”
小伙叹了口气,将阿涌捉住的那只龙虾递给村长,打断了他的谄媚:“爹您也别气了。娘不是最爱喝龙虾粥吗,今天巡游,他一个人生病在家,没人照顾,肯定要难过的。这虾是阿涌才捉的,新鲜的很,您快带回去给娘熬上,好好哄哄她。”
村长瞪了眼儿子,恨铁不成钢道:“我的傻儿子阿海啊!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把你当昆布!你不是也喜欢碧珠那丫头嘛,还帮他阿涌说什么话?你啊你,真是气死我了!算了算了,我不管了!接下来的事你替我看着吧,我回家熬粥去了!”
说完,他气哼哼地带着龙虾走了。
“请天后娘娘莫要怪罪阿涌,我爹他刚刚说的,都是些气话。阿涌他本来不是这样的,我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知道他的性子。他勤劳能干,就是有些傲,有些执拗,和他爹一个样。可自他爹死后,他就变得有些孤僻起来。如今,也只有碧珠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说到这里,阿海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玄参温和地笑了笑:“无碍,我们还是先跳过阿涌,去下一户人家拜访吧。”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场面太过尴尬,后面的巡游,大家竟然都互相谦让起来,再没有争执,于是很快仪式就在村民们的拜谢中结束了。
婉拒过阿海留宿的好意,众人散去,只剩三人留在庙里。
回想刚才所见的种种,青竹不由心生感慨:“你们说,村里这么多户人家,为什么偏偏只有阿涌家是间破旧的小茅屋?该不会是村里人欺负他,毁了他们家的房子,所以他们没法像其他人一样,住在漂亮的彩石屋里?”
“未必。这里是海边,普通的瓦房遭海水海风侵蚀,定不能长久。虽说石头耐久些,可阿涌家离入海口如此近,想必潮汐时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坏。或许,是他们自己选择住在临时的简易茅草屋内也未可知。”玄参倒是异常冷静。
“师兄你真是天真,一点不知道人心险恶。那些村民分明有欺负阿涌,而且孤立他们家,刚才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青竹说话语气有些不满。
“可阿涌刚才也同样拒绝了我们,一个一直拒绝别人的人,旁人又如何能帮他?”玄参丝毫不让地回道。
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白兰柔声开口道:“依我看,要想帮阿涌,我们还得先去碧珠姑娘那儿,请她陪我们一同去劝阿涌才行。”
“说得对,还是白兰师姐有办法。”青竹开心地眨了眨眼,转身就往碧珠家的方向冲去。
“青竹你慢点儿,别忘了,碧珠姑娘他爹提到阿涌时的样子。”玄参在后面大声提醒着。
“哼,我才不会那么傻呢!”青竹转过身做了个鬼脸,一边放轻了脚步。
“碧珠姐姐!”
青竹绕到碧珠家的厨房窗边,偷看了好一会儿,确认那里只有她一人,便偷偷喊她。
“是你?”碧珠放下手里的鱼干,用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然后小心地走向窗边。
“碧珠姐姐,我们一起去找你的阿涌哥哥,你好好劝劝他,好不好?我们刚才和村民一起去找他,他根本不搭理我们。”青竹小声埋怨道。
碧珠不无担心地望了一眼厨房门口,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我爹他现下心情不大好,今早我偷跑去庙里,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如今,他宁可不去参加巡游也要在家守着我,恐怕短期内我都出不了门了。”
白兰轻声开口提醒道:“或许碧珠姑娘身上有什么特别的物件可借来一用?我们拿着它去劝阿涌,若是他不信,便将它交予阿涌看,也算有个凭证。”
碧珠茫然地眨了眨眼,忽而想起脖子上的坠子,忙转过身将它解了下来,交到青竹手中。
青竹好奇地打量起手里的坠子:一根再朴素不过的红色细绳上,却有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那珍珠并非常见的圆形,倒像是一滴碧蓝的海水,里面倒映着青竹惊奇的双眸。
“真漂亮!”青竹忍不住大声赞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捂上了嘴,压低声音悄悄开口道:“是你的阿涌哥哥送你的吗?”
碧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有了它,阿涌肯定会相信我们的。”玄参从爱不释手的青竹手里取过那颗珍珠,小心地收藏进了衣袖里。
他们告别了碧珠,再次去往海边。
“你们想和我一起去捉大鱼?”阿涌皱眉打量起眼前银鱼似的三个人,怀疑他们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出过海吗?会行船吗?知道暴风雨中的海是什么样的吗?”
面对这三连问,三人俱是摇头。阿涌顿时觉得可笑,忍不住戏谑着开口:“难不成,几位是要给我做法,保佑我这一路上平安顺利?”
“没错!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青竹抢着答道,一边感到欣慰,她突然觉得这个阿涌似乎还挺机灵挺好说话的。
“那就不用了,我阿涌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要做法,你们还是找其他村民吧。”说完,阿涌一扭头就要走。
“哎你等等,先别急着走啊!我们可是受碧珠之托才专门来找你的!不然,谁要和你这个匹夫之勇、有勇无谋的莽夫讲话啊!”青竹越说越气,忍不住大喊起来。
听到碧珠这两个字,阿涌离去的脚步停住了。他在原地僵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低着头开口:“是碧珠让你们来的?我还以为,她再也不愿意见我了。毕竟,她一向最听她爹的话……”
“虽然碧珠姑娘不想违抗她爹,可她也不愿放弃你们的未来。其实我们也试着同她爹谈过,可他坚持,只有你完成赌约,捉来大鱼作聘礼,才认可你们。”玄参解释道。
“所以你们要做什么,真的是要做法吗?”阿涌看起来依然是半信半疑的样子。
“睁大眼看清楚了!”青竹迅速拔出佩剑,御风飞了起来。
在阿涌惊讶的目光中,她不禁有些洋洋得意,不但沿着海岸飞,更忘形地靠近一道道奔涌而来的海浪,炫耀似的贴着浪尖滑行。
谁知一只螃蟹突然从浪里冒出头来,举起钳子狠狠地夹了青竹一下。
青竹吃痛,手一松,佩剑立刻被浪卷走不见了,人也掉进了海里,开始大声呼救起来。
“救命!”青竹呛了好几口水,只觉海水果然又苦又涩。
见势不妙,阿涌立刻游了过去,将青竹一把捞了回来。
看着俯在地上低着头咳嗽不止的青竹,玄参无奈摇了摇头:“师妹,你又得意忘形了。师傅一向教导我们,不骄不矜,不急不躁。你一时忘形,果然就破了功。”
青竹闻言,咳得更厉害了,一边可怜巴巴地望向白兰,泪盈了满眼。白兰温声开口:“你也别训她了,这回她也吃到苦头了。”
一旁的阿涌忽然冷冷开口道:“别开玩笑了,小丫头你甚至不会水。风雨夜的海浪汹涌异常,只怕连我都自顾不暇,你们又如何帮得了我?难不成,是以身为祭,要去送死吗?”
见阿涌怀疑,玄参只好从袖中取出那枚珠子递了过去。
看见珠子,阿涌不由一愣。他呆了半晌,才低沉着声音开口道:“这是碧珠给你的?”
见玄参点头,阿涌脸上流露出几分苦涩:“即然如此,我便让你们一起。”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青竹觉得他的反应似乎不大对劲,想要解释一下,谁知却被阿涌打断:“不必多言,看天象很快会有风暴,我今晚就出海。三天,若是三天都没有捕到大鱼,我甘愿放弃碧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