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份,我本该正常退伍,返回大学继续完成剩下的两年大学,可此刻我却被困在精神病院,不能按时退伍。
去年7月份被送进医院,自己竟然在四科住了一年多,自己怎样熬过这些日日夜夜,回想过往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经过一年的磨砺思索,我已经决定评残。
评残前几个月,父母和单位的领导张宁来看过我。
那天父母接我出去,闷热的天突然下起豆大的雨滴,我们和领导张宁碰面。
张宁热情,大方,洒脱的招呼我和父母,让我感受到单位的温暖,同时也生出一丝愧疚,羞愧的感情。
在宾馆躲雨休息的间隙,张宁与父母做了简短的交流,而我由于长期精神药物的控制,以及心里的压抑,麻木,阴沉,灰暗,使我目光涣散,畏畏缩缩,显的木讷,呆滞,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我在一旁低着头,嘴巴缄默,眼睑低垂,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但我的心很透亮,清楚,只是身弱。
张宁看出我的拘谨,胆小,怯懦,感觉出我的病态,人家毕竟是军官,高知分子,通过接触看出母亲不一般,父亲话少,这个家是母亲做主。
张宁看着不说话,沉默的我,随便问了母亲一句私人话题:“你们家庭关系是不有点不和睦。”
母亲听后神色一怔,有点发愣,如受到惊吓般,脸色明显不自然,立马辩解到:“没有,没有,我们家很和睦,关系很好,我们很疼爱孩子。”
一旁的父亲一直闭嘴没说话,大多都是附和应承母亲的话头,对张宁的问话似乎没反应。张宁的问题,以及母亲的回答,我在一旁听的清楚,虽然我看着无精打采,一身的病态,但我的心却是活的,在我的眼里,张宁和母亲就像是两个博弈者。
张宁不亏是军官,明显是聪明睿智的,有见微知著,洞察事情本质的能力,我为国家部队有这样的军官人才感到庆幸。
他对我经历处境的分析,得出的推论基本是正确的,不过母亲也不傻,她肯定要否认张宁的正确推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内部矛盾怎么能说不和谐呢?怎么能向外展示呢?对外要保持一致,显示出家庭团结友爱的信号。
也可能家庭内部的矛盾,在母亲看来就像是每天吃饭睡觉一样,怎么能称之为不和睦呢,那不过是正常的生活罢了。
听着张宁的问话,母亲的回答以及神情,我心里觉得好笑,觉得这真是两个高手过招啊,一个敢问,一个敢回答,我佩服张宁的聪明,同样也佩服母亲的聪明。
事后母亲絮叨说张宁不好,我心里哑然失笑,其实也不过是张宁像一名医生,一阵见血,说到了痛处,揭示了我们家庭问题的症结,而被揭示的病人却不高兴,看来人其实大都不喜欢听真话,掩耳盗铃并非笑谈。
8月中旬,母亲和单位一块来大连,他们接我出院去参加部队的评残鉴定。
我像一个听话的木偶,一片随波逐流的树叶,没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自己的自由,母亲拉着我,全听部队的安排。
在肃整、干净的会议大厅,台上的军官依次喊着参加评残人的名字,很快喊到我,然后按照流程,在一名义务兵的带领下,我依次走进三个房间,里面的医生身着军常服,给人一股威武的正气,而我一身病态,心里彷徨,后悔,又失落,茫然无措坐在凳子上。
他们看着我的病历,然后仔细端详一下我,简单的问了我几个问题,经历了三个军医的鉴定,我又返回会议大厅。
鉴定流程比我想象的要快,要简单,我小心翼翼的问刘处长:“评完残,能不能让我回家,不回精神病院。”
刘处长说:“不行,要按规定来,不是个人说了算。”
我也明白,自己还要在精神病院苦熬一年,当天我又被送回了四科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