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完残,母亲和单位战友一块把我送回四科病区,虽然我不想回四科,但身不由己,一切由不得我啊,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自己已经熬完一年,算是走完了一半路程,再坚持苦熬一年,我就可以重获自由。”
返回四科,几个病号好奇热情的围着我,询问我评残怎么样,评的几级,以及外面好玩嘛。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评到几级,评残过程快而简洁,虽然出去,相对于精神病院是自由,但也不自由,被照看安排死死的。
看着围着我询问的病号,我忽然觉得这些失去自由的精神病人好可怜,外面任何普通人,轻而易举可以拥有的自由,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奢侈事。
他们围着我问的话,其实他们心底都已经有答案,知道我评残鉴定肯定是6级,他们围着我询问,只不过是因为长时间待在精神病院无聊罢了。
返回四科,日子又和从前一样,按时起床,吃饭,吃药,睡觉,单调枯燥毫无波澜。
8月结束,9月迎面走来,我本应该退伍回到我的大学,可此刻一切都成为了奢望,大学同学应该在拍毕业照了吧,他们会想起我吗,应该会吧,可那又怎么样呢,谁让自己当初犯贱,特立独行的逃离大学,锻炼自己。
这两年,自己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那些大学同学,以及知道我当兵入伍的亲朋好友,恐怕不知道我身陷精神病院吧,时常想起他们,自己就会感觉对不起他们,以及无颜再见他们。
失去自由被囚禁这一年多,我时常梦见小学,初中,高中以及大学的故友老同学,有男生有女生,梦中他们都很年轻,像花儿一般的朝我笑,向我招手,当我同样激动高兴的朝他们跑去时,他们却嬉笑的跑开,留下错愕,失神,孤独的我,非常害怕,猛的惊醒,发现自己竟躺在精神病院,回想上一刻那些熟悉的面容,我的眼角不觉得就湿润了。
那些老同学,多年不见未曾联系,甚至断了联系,他们应该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应该过得都挺好吧,至少要比我幸运,要比我好,自己真不知怎样搞到如此境地。
瞅着天花板,寂静的病房,以及身下的病床,告诉我冰冷残酷的现实,我是精神病。
身处精神病院,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精神病,我只不过说出我的真相,那些不存在的人,以及事告诉我的真相,导致我猛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举止,于是我便成了旁人眼中的精神病,当那股神秘力量像潮水般褪去,所有的锅,后果由我来承担,我便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什么萨德,什么航母,什么外星人,什么滔天巨浪,什么洪水滔天,其实都和自己没关系,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一日三餐,比啥都强,做着炒菜的活,却想着天下安危,本职工作都干不好,干不明白,还操闲心,岂不是搞笑,书生气太浓重,空想空喊的废物罢了。
再回想犯病时的幻听,幻视,那些奇奇怪怪的语言,画面场景,倒的确有意思,不过说出来却要遭人耻笑,沦为笑谈,铁定是精神病,也不好意思与旁人说。
9月结束,10月离开,很快又入秋进冬,又是新的一年,在精神病院过第二个新年。
大学同学早已毕业离校,应该都参加工作,开始领取工资了吧,而自己却还困在精神病院,想起当初自己参军入伍,锻炼自己的想法,真是愈发觉得可笑。
来部队,军事训练,以及军规法纪对我的锻炼似乎不大,而精神病院的两年囚禁,对我的锻炼似乎挺大,让我明白人要谦卑一点,要学会适应环境,而不能无知自大让环境适应自己。
自己没有在学校,大学同学不照样按时毕业;自己离开炊事班,单位不照样正常开饭运转;这个世界是个庞大的机器,每个人都是无足轻重的螺丝钉罢了,缺少谁这个庞大的机器都会正常运转,倒是自己来了精神病院,余医生多了一个病号,自己成了精神病院的一颗螺丝钉。
新年那天,晚上9点钟,大连有精彩的烟花秀表演,透过四科重病房的窗户可以看见。
我和几个病人凑拥到窗子前,手握着铁窗,痴痴的看着远处那绚丽多彩的大烟花,烟花秀表演有足足30分钟。
看着美丽的烟花,病人们嬉笑的说真美,而我麻木冰冷的心在想:“踏马的,那一个烟花不少钱呢,放那么多美丽的大烟花,要浪费多少钱啊,还污染空气,那些有钱人宁愿把钱烧了,放了,也不给贫穷的人,这是个丑陋,肮脏的世界,却要用冠冕堂皇的口号,义正言辞的话语来粉饰,去他妈的,一群哈怂。”
烟花表演没结束,我就离开回了自己病房,躺在病床上,我脑子里乱的很,回想上一刻的烟花表演,以及自己的不幸和过往种种,我心里默默地想到:“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人只有享不到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
在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我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