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走后,林莫寒又想起碧桃碧柳和孙婆子三人来。于是她回到书房,找出了三枚铜钱,开始用六爻卜卦。她通卦象看出,三人中只有年长的那人尚存活于世,而两位年轻人早已亡故。
“看来孙婆子侥幸活下来了。”林莫寒暗想道。又想到碧桃和碧柳,可能在花一样的年龄就被害了性命,她不禁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真是作孽啊。”
次日一早,林莫寒打发立春,去跟胡姨娘要了一份府里下人的花名册。林莫寒过了一遍花名册,找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一个叫碧珠的,是之前她母亲身边的二等丫鬟,当时为人还算忠厚,现下在针线上做活。
“立春,你去针线上找一个叫碧珠的人来,你就说我想做一件裙子,请她过来一趟,我当面跟她说要做成什么样式的。”林莫寒对立春道。立春嗯了一声,立刻就出门就叫碧珠了。
不一会儿,立春就回来了,后来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正是碧珠。碧珠见了林莫寒,激动地忙跪地拜见旧日的小主子。
“碧珠姐姐快快请起。”林莫寒看着碧珠,笑着道。碧珠的容貌变化不大,只是身子微微有些发福,皮肤也不如之前那般白皙光洁了。
“奴婢前几日就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心里可高兴了,一直想来看望一下您,只是针线上活计多,一直不得空。”碧珠起身后,激动地说道,边说边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碧珠姐姐请坐。”林莫寒笑着道,碧珠先是不肯坐,后来再三劝说,才半个屁股坐在了林莫寒对面的杌子上。“碧珠姐姐现下过得可好?”林莫寒望着对面有些拘谨的碧珠,轻声问道。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针线上活计多,一直都很忙。”碧珠羞赧地答道。
“碧珠姐姐,已经成家了吗?那人待你好不好?”她看到碧珠梳着妇人的发髻,知道她应该已经嫁人了。
“我和咱们府里的张五郎成婚有五年了,我们都有俩娃了,他待我还好。”碧珠有些羞赧地说道。
“待你好就成,若他们家待你不好的话,你尽管来找我。”林莫寒笑着道。
“成,大小姐以后就是我的靠山了。”碧珠感激地道。
“我今日还想麻烦碧珠姐姐给我做一件裙子。”林莫寒笑着道。
“能给大小姐做衣裳,是奴婢的荣幸。大娘想做什么样式的?”碧珠笑着道。
“我有一匹雨过天青色的料子,想用来做一件广袖长裙。”林莫寒轻声道。随后让立春取来了面料。
碧珠摸了了一下面料,不禁惊叹道:“这是云锦,是极好的面料。”不过这颜色比较素雅,最好在上面绣几朵花。不过我的绣工一般,我请我的好姐妹给你绣,她绣活可好了。”
“那就绣上大朵的莲花吧。”林莫道,“不过说起绣工,我记得之前我母亲身边的碧桃和碧柳的绣活,都很出色。碧珠姐姐知道她们去哪里了吗?我回来的这几日,也没有见到她们。”
碧珠一听到碧桃碧柳这两个名字,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有些哀伤地道:“大小姐还不晓得吧?碧桃和碧柳早就不在人世了。”然后,她继续哽咽道:“夫人去世不久,碧桃和碧柳就感染了风险,被老夫人送到了京南的一个庄子上,然后没过多久,她们就都亡故了。你知道,当年我们几个人关系都很要好,一提到她俩,我就受不了。”说着,碧珠就失声哭了起来。
“昨晚的卦象果然很准。”林莫寒暗想道。“怎么会是这样?”林莫寒也哀怨地说道。林莫寒安慰了一会儿碧珠,然后又嘱咐碧珠,不要对外人提及,她问过碧桃碧柳的去向问题。碧珠会意地点了点头。由于针线上比较忙,碧珠略坐了一会儿,用帕子擦干了眼泪,就起身离去了。
“接下来的关键,就是找到孙婆子或孙婆子的家人,看看孙婆子是不是真得还活着。”林莫寒暗自思忖着,立春跑了过来。立春轻声道:“林娘子,过会儿就到午膳时间了,您想吃什么?我去跟大厨房单独说一声。”
“我还没有想好,咱们一起去大厨房看看吧。”林莫寒对立春道。说完,两人便一起离开翠薇院,去了厨房。
到了大厨房,李山家的一看是大小姐来了,忙热情地出来迎接。李山家的是管厨房的,人干活利索,嘴也甜。
李山家的亲热地道:“今儿大小姐怎么亲自来厨房了?这里脏,您在外面坐着就行。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做。”
林莫寒笑着道:“我今日嘴也馋了,想吃糯米桂花糕。我记得之前翠薇院小厨房的孙婆子,做的糯米桂花糕是一绝。”
“糯米桂花糕啊,这个好说,奴婢一会儿就去做。不过奴婢做的可能没孙婆子做的好吃。”李山家的殷勤地说道。
“那孙婆子去哪里了?我回来的这几日也没见到她。”林莫寒道。
“哎,大小姐有所不知。当年那孙婆子偷拿主子的东西,被发现了,然后被送出了府。”
“哦,原来是这样啊。她人品不端,是该被送走。”林莫寒轻声道,“不过,她做的饭菜确实好吃,我都一直念念不忘。她的手艺是在哪里学的?她老家是哪里的?会不会她家乡那边的人都擅长烹饪。”林莫寒随意地问道。
李山家的,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抹,笑着道:“那孙婆子做饭水平确实不赖,尤其是煲汤。她老家是淮州的,她们那边擅长做淮扬菜,估计大娘就喜欢淮扬菜系的口味儿。”
“淮州?这不是和于常顺的老家是一个地方?”林莫寒暗想道。
“娘,您快去看看二郎啊,他突然跌倒在地,身子不停地抽搐,还口吐白沫。”
突然,一个约莫二十多岁、仆妇打扮的妇人,匆匆地哭着闯入了厨房里。厨房里的一个高高瘦瘦的婆子,听见动静立马跑了出来,婆子焦急地道:“你慌什么?你先找大夫去啊。”
“听这妇人描述的症状,应该是谁犯了羊角风。”林莫寒暗道。林莫寒认出那高高瘦瘦的婆子,是赵财家的,之前也是曾经在翠薇院的小厨房做事的,和孙婆子关系还不错。
于是林莫寒向前道:“赵财家的别急,带我去看看。”众人见状也都立马道:“是啊,让大娘去看看吧,咱们府大小姐可是神医。”那年轻的仆妇见状也不哭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求林莫寒去救她的儿子。
林莫寒令立春回翠薇院去取她的小药箱。她则在那年轻仆妇的带领下,来到了昭德侯府下人住的院子里。她看到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童,倒在地上,牙关紧闭,嘴唇发青,四肢不停地抖动着,口中还吐着白沫。
林莫寒冷静地道:“他这是犯了羊角风,快拿一根筷子来,放到他的口中。”然后林莫寒让男童的头侧躺着,又解开了他的衣领,保证他呼吸顺畅。
此时,立春也带着药箱,一路小跑来到了这个院子里。林莫寒从药箱里翻出了银针,放在火上烧了一下,然后在男童身上,取背三针、鸠尾、筋缩等穴位施针。约一刻钟后,针灸结束。男孩的情况明显好转,不再抽动,呼吸也平稳了很多。
林莫寒望着赵财家的和年轻仆妇道:“他现下已无大碍了,你们好好观察着,我回去给一个方子,回头让丫鬟送过来,你们照着方子给他煎药。”
赵财家的和那年轻仆妇对着林莫寒千恩万谢,林莫寒望着赵财家的笑道:“不必谢,如果你想谢我,晚上就做几个好吃的菜,你亲自送到翠薇院里去。”
赵财家的笑着道:“这有什么,奴婢今晚一定得做几个拿手的好菜,让大小姐尝尝。”
到了傍晚,赵财家的,果然带着食盒来到了翠薇院。立春接过食盒,打开一看,有五味焙鸡、鸡汤煮千丝、东坡豆腐、莲子头羹,还有一块大大的糯米桂花糕。
赵财家的笑眯眯地看着林莫寒道:“奴婢特意打听了,听说大小姐爱吃这几样,也不知道奴婢的手艺能不能在您这里过关。”
“只要用心做了,就是好的。”林莫寒笑着道。然后将赵财家的请进了正厅里,赵财家的一直在厨房里做事,从来没有进过主子的房内,所以有些局促不安。林莫寒让立春守着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你且坐下,我有话要同你讲。”赵财家的一听,战战兢兢地将坐在了林莫寒对面的杌子上,只做了半边屁股。“之前在翠薇院厨房里做事的孙婆子,你还记得吗?”林莫寒看着赵财家的道。
“奴婢当然记得,不过她十年前就被老夫人赶出府了。大娘打听她做甚?”赵财家的看着林莫寒,满脸疑惑地问。
“她当时是自己一个人在府里,还是一家子人都在府里?你知道她老家的地址吗?”林莫寒继续问道。
“当时她就自己一个人在府里,她老头子和孩子都在老家。她当时来咱们府里的时候,是签了三年的活契。至于她老家的地址,我还得仔细想想,我记得是淮州哪个县来着。”赵财家的,边瞅着林莫寒的脸色,边说道。她实在不明白,大娘到底是因缘故,突然问起了孙婆子的情况。
“你仔细想想,”林莫寒道,“我今日和你聊的关于孙婆子的话题,你不得告诉任何人,万一泄露了,等下次你孙子的羊角风再发作的话,我可就不管了。”林莫寒冷冷地道。医者仁心,她不可能见死不救,只是用这话威胁一下赵财家的。
孙子是赵财家的命根子,她还指望着林莫寒能彻底医好她孙子的病呢,况且请林莫寒治病,也不收他们的诊金。于是赵财家的立刻发誓道:“奴婢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假如我告诉给一个人,就天打五雷轰。”
林莫寒听完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赵财家的眼珠一转,突然道:“我想起来了,那孙婆子的老家,好像是淮州府安康县,太和镇还是太平镇来着?”
“孙婆子的大名叫什么?你知道吗?”林莫寒又问。“奴婢记得她叫孙秀梅,她男人好像叫王传志。奴婢也不识子,不确定是不是这俩名字。”赵财家的道。
林莫寒看赵财家的很上道,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好了,没事儿了,你出去吧。记得不要对任何人讲我们之间的对话内容。”
赵财家的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指天发誓道:“大小姐放心,我如果说出去一个字,就让我的舌头上长一个钉,永远都说不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