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过后,林华姝随林莫寒去了翠薇院,两姐妹在翠薇院里畅聊了一下午,直到方氏打发小丫头来喊林华姝,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随后,林怀仁一家人就回了南安侯府。
傍晚,林莫寒令几个小丫头,将近日收到的,来自辅国公府、平阳伯府以及三皇子府的礼物,都抬到了荣安堂里。白氏看着堆了一地的礼物,笑眯眯地道:“玉姐儿啊,这些礼物是人家送给你的,你自个儿留着吧。”
林莫寒知道白氏是爱财的,方才的话不过是表面客气一下而已。于是林莫寒道:“这些首饰,我和几个姐妹分一分。绸缎和摆件之类的,就送给祖母了。”白氏听完,乐得喜笑颜开。她很是满意林莫寒的这一表现,不住地夸林莫寒懂事。
自从回到昭德侯府以后,找林莫寒看诊的人,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她回来有五日了,只出诊了一次。至于原因嘛,自不用说。之前众人不知道林莫寒是侯府嫡女,现下知道她的身份尊贵了,自然不能把她当普通的女医对待。因此除了那些疑难杂症之外,一般的头晕脑热,人家也不必麻烦她。
这倒是让她有了大把的时间,去查害死她母亲的真凶了。这几日,她把之前吴妈妈告诉她的,曾经在杨氏身边侍候的人以及当时厨房做事的人的名单,都一一核查过了。然后发现,当年杨氏的两个贴身大丫鬟碧桃和碧竹,以及在翠薇院小厨房里做事的孙婆子,现下都不在府里了。其余的人都还在府里,只不过大都被分到其他院子里做粗使活计了。
“碧桃碧柳,还有孙婆子,都去哪里了呢?她们会不会已经死了?如果她们都死了,那应该是因为她们知道什么,被人杀人灭口了。”林莫寒暗想道。此时她正默默地站在一棵高大的玉兰花树下面,她记得这是一棵紫玉兰。
每逢初春时节,这棵树上都会缀满一朵朵紫色的玉兰花瓣,微风吹来,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如梦似幻。她还记得,她和母亲蹲在树下一起捡玉兰花瓣时的情景。
记忆中的母亲是美丽端庄的,她经常穿着一件蜜合色的褙子,乌黑的青丝上插着一个翡翠步摇,她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充满了爱意。想及此,林莫寒的眼角不由得流下一行清泪。“我一定得查明真相,查出背后的真凶,为母亲报仇。”她暗暗发誓。
“你一个山沟里来的小丫头懂什么?我们府里都是这样干的。你以为这是在你们村里呢。”一阵吵闹声扰乱了林莫寒的思绪。于是她轻拭了一下眼角,转身望去,便看见前面,立春和守院门的冯婆子吵了起来。
听到冯婆子出言不逊,林莫寒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前面。看到匆匆而来的林莫寒,冯婆子也没有惧意。她觉的,林莫寒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大小姐,而且是刚搬回来的,更得设法讨好他们这些下人,以后才好在府里过活。于是冯婆子的下巴依旧是抬得高高的,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这是怎么回事儿?”林莫寒看着立春,问道。立春气得嘴唇发白,她委屈地道:“我们回来的这五日里,翠薇院的院门有三日是整宿未关的,而且每次都是轮到这个冯婆子守夜的时候。”林莫寒听完,心里顿时明白了。这件事,她早就发现了,是她让立春提醒冯婆子的,没想到,这冯婆子会是这种混不吝的态度。
林莫寒立马沉下了脸,望着冯婆子道:“你方才是怎么和立春说话的?论身份,她是良民,你是奴才。论道理,该你守夜的时候,你玩忽职守,别人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还羞辱人,我看你别在这里干了,把你一家子赶出府得了。”
那冯婆子听林莫寒说话毫不客气,顿时觉得没脸,于是她愤懑地道:“大娘,这府里守各院院门的都如此,反正大门角门都关着呢,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说完,她撇了撇嘴,眼白往上一翻,傲娇地道:“再说赶不赶我们一家子走,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此时,院子里的李婆子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李婆子守夜的时候,都是规规矩地准时关门的。这个冯婆子仗着有黄姨娘撑腰,经常在守夜的时候和其他院子的婆子聚在一起吃酒赌钱。李婆子早就看不惯她了。李婆子知道林莫寒和黄氏有过节,于是李婆子假意劝道:“大娘,您可别赶她出去啊,看在黄姨娘的面子上,给她一个机会吧。”
“黄姨娘的面子?”林莫寒看着这两个婆子,笑着道。“这昭德侯府,是谁的?是谁在供养?是我祖上留下的家业和我母亲的嫁妆在供养着这一大家子。怎么,我想赶走一个人,还得看黄姨娘的面子?昭德侯府的奴才现下都没有尊卑之分了吗?”
冯婆子听完,脸色大变,讪讪地垂下了头,再也没有之前盛气凌人的架势了。李婆子则唯唯诺诺地附和着,实则内心窃喜。随后,林莫寒唤来了一个小丫头,然后道:“你去把胡姨娘叫来,我问问她怎么管的家。”那小丫头飞快地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胡姨娘扭着细腰肢,快步走进了翠薇院,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她方才已经了解了这边的基本情况,因此她进了院子以后,看到满脸怒色的林莫寒,便小心翼翼地道:“大娘,莫要动气。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有管束好这些丫鬟婆子。”
然后她又笑着补充道:“妾身接管府里中馈也不过才一个来月,还没来得及管束这些下人们。”林莫寒冷冷地道:“胡姨娘,这冯婆子玩忽职守,该她守夜的时候,她却跑出去吃酒赌钱,你看怎么处置她合适?”
“把这冯婆子绑起来,关到柴房里,听候发落!”胡姨娘对着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喊道。随后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一起上手,把冯婆子绑了起来。
冯婆子此刻才意识到,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忙跪在地上求饶:“大娘,胡姨娘,是老奴错了,饶老奴一次吧!”胡姨娘也未心软,而是让她身后的婆子,找了一块抹布,把冯婆子的嘴堵上了。然后让那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拖着冯婆子出了翠薇院。
冯婆子被拖走后,林莫寒用凌厉地眼神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四个粗使丫鬟,冷冷地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立春不是昭德侯府的下人,她是来跟我学医的,是我的药童。以后谁若再敢轻视她,我决不轻饶!”
那四个粗使丫鬟都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回应道:“奴婢不敢。”其实这四个丫鬟算是识趣儿的,知道林莫寒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她们一般也不敢随意走进正房内。
立春听完林莫寒的这番话,心里暖暖的。她抬眸看向林莫寒,冲着她会心一笑。胡姨娘带着歉意道:“很抱歉,让立春姑娘受委屈了。”然后她笑着对林莫寒道:“妾身是没有资格发卖下人的,怎么处置冯婆子,我还得跟老夫人汇报一下,让老夫人拿个主意。妾身先告辞了。”林莫寒点了点头,然后胡姨娘就匆匆离去了。
傍晚,林莫寒用过晚膳后,正在窗前看书。就听立春来报:“胡姨娘来了。”于是林莫寒让人把胡姨娘请到了正厅里。立春端来茶水和点心,林莫寒和胡姨娘相对而坐。
胡姨娘笑着道:“我是来跟大娘说一声,关于那冯婆子的处置结果。老夫人决定把冯婆子送到庄子里去。”林莫寒笑着点了点头,她看胡姨娘的神情,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果然,胡姨娘继续柔声道:“大娘刚回来,还不了解府里的情况。这府里之前是黄姨娘管家,她管家的时候,为了收买人心,对下面这些人颇为纵容。就说这冯婆子一家吧,就得了不少黄姨娘的照顾。她男人是府里负责采买的,经常是花高价买低质货,这样一来,里里外外油水不少。一样的东西,府里采买的价格至少是市面的一倍。”
“我今日上午似乎也听人提了一嘴。”林莫寒说道。
“大娘还不知道吧?这冯婆子的大女儿,嫁给了吴管家的儿子。今日冯婆子被送到柴房以后,她女儿还去求了黄姨娘,想请黄姨娘给她求情呢,后来可能见黄氏不肯出面,又求了她公公,我听人说,是吴管家直接去跟老夫人求的情,但老夫人说,这件事情性质恶劣,如果不处罚,以后府里得翻天了,把冯婆子送到庄子上去,已经是开恩了。”
“祖母说的对,如果是我的话,就把这一家子都赶出去。我们花银子养着他们,是让他们干活的,不是让他们来享福的。”林莫寒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说道。
“说到花银子,有些事儿我觉得得让大娘您知道。”胡姨娘扭了扭手里的帕子,继续轻声道:“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些,自从上个月接管了府里的中馈,才知道,咱们府里不比从前了。只是表面上看着光鲜,实际账面上银钱吃紧呐。”说着,胡姨娘翘着兰花指,优雅地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我记得我祖父留下的产业不少,我母亲的嫁妆也很丰厚,银钱方面,应该不至于紧张吧?”林莫寒疑惑地道。
“哎,”胡姨娘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她方又道:“大娘您有所不知,南安侯开府的时候,分走了老太爷留下的一半祖产。夫人的嫁妆虽然不少,但这些年以来,都是黄氏在打理着这些铺子和田庄,铺子里的掌柜啥的,都是她娘家的人。这些铺子的收益年年报上来都是亏损的,并没有缴给公中的多少银钱。”
听完这番话,林莫寒脸色有些阴沉,她的手指重重地敲在桌子上。虽然这些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她没想到黄氏居然会如此无耻。
不过,胡姨娘和她说这些,显然也是想利用她扳倒黄氏。她当然更希望胡姨娘来当这个枪。于是她微微一笑,道:“胡姨娘,你方才说的这个问题很严重,这些话不能随便说,你有证据吗?”
“大娘,您是不信我说的话吗?这件事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不信您去打听一下。”胡姨娘有些着急地道。
林莫寒笑着道:“胡姨娘,凡事都得讲究证据,不然就是污蔑。不管谁如何说,我都想看到证据,再下结论。”胡姨娘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胡姨娘又在翠薇院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起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