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硕男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他瞪着大眼睛对林莫寒道:“小娘子这阵法是跟谁学的?能不能教教我啊?还有你刚才拿的那个窥筩,是从哪里来的啊?”
林莫寒依旧微笑着道:“阵法自然是跟我师父学的,郎君应该知道法不轻传的道理,阵法乃师门秘传,小女子是没有传法给他人的资格。那个窥筩,也是我师父自己制做的。”
健硕男听完此言,愈发兴奋了,他眼眸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追问道:“那令师尊是真一位奇人。请问令师尊目下在何方?某可否去拜访?”
“抱歉,我师父不喜欢被人打扰。”林莫寒道。
健硕男还想问点什么,却被身旁的贵公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只好闭上嘴巴。
那贵公子呵斥他道:“丁凯,莫强人所难。”
林莫寒见状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那贵公子的视线不自觉地扫过林莫寒,此刻车窗外刮来一阵微风,吹起了她帏帽白纱的一角,露出了她白皙优美的下颌线。虽然面纱遮住了她的五官,但依稀可以看到她那美丽的双眸,高挺的玉鼻。
他心里不由得感慨道:“之前在京城也见识过不少才貌双全的女子,但从未遇到过像她这般的。她行动时,英姿飒爽,杀伐果决。静默时,又如同出水芙蓉,清雅脱俗。
此时,林莫寒的视线也不由得扫向那贵公子,看见他漆黑幽深的眼眸里,充满了探究之意。两人视线相对之时,都感到了一丝尴尬。于是二人瞬间都收回了视线,几乎是同时垂下了头,上身靠在车厢上假寐。
闭上眼眸之后,林莫寒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的师父是太平道长,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她不仅在修行方面颇有成就,而且学富五车,博古通今。
林莫寒诚心拜她为师,太平道长见她心性善良,有一副悬壶济世的心肠,便传授给她医术。为了让她有自保的本领,也教她习武。
因此她住在山上的时候,每日的日常就是,天不亮就起床练功,天亮之后要么上山采药,要么就是跟着师父,去山下的村子里行医,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如果没有意外,她打算和师父就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了。
她想专心修行,她希望有一天,也能有师父这般修为,一直修到可以超脱生死轮回,得道成仙。
然而两日前,她上山采药时,与吴妈妈的一次偶遇,打破了生活的平静,也让她暂时放弃了,一直住在山上修行的计划。
原来,林莫寒本是京城昭德侯林怀谦的嫡长女,原名林玉姝。
她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可惜的是,她的母亲杨瑾芸,在她七岁那年就去世了。
母亲去世后,她遭受了后宅的算计。在被姨娘和庶女联手诬陷后,她被送到了京郊的一个庄子上。祸不单行,她刚住到上庄子不久,就在一次爬山的途中,不慎失足,坠落山崖。
彼时昭德侯府也几番派人去搜寻,却迟迟没有寻到她。于是众人都猜测,她已经死了。要么是坠落山谷了,要么是被猛兽叼走了。
但实际上,她福大命大。当年她不慎坠崖之时,恰巧被长在山崖上的一棵小树给拦住了。彼时,太平道长恰巧从旁路过,听到了她的呼救声,然后设法救下了她。
她不想回昭德侯府,于是便央求太平道长收留下她。太平道长本是大善之人,见她这般可怜,便同意了。从此以后,她就一直跟着太平道长生活,并改名为林莫寒。
两日前,她上山采药之时,偶遇了她母亲的奶妈,吴妈妈。从吴妈妈的口中,她方得知,母亲当年并非病逝的,而是中毒而亡。
她的母亲,杨瑾芸,是前镇国公杨忠君的嫡次女。当年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因倾慕风流才子林怀谦,便下嫁到了昭德侯府。
杨氏去世时,杨忠君正在驻守西北,而她的两个嫡亲的兄弟,也都在外地任上,因此当时,杨家人都未能赶赴京城奔丧。
半年后,皇帝发下一纸诏书,令杨忠君全家回京。一个月后,杨家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抄家了。杨家人,或是被斩首,或是被流放三千里。
“外祖父一家世代忠良,绝对不会做通敌叛国的事情。一定是遭受了小人的陷害,才被抄家的。”林莫寒暗想道。
她之前也听人说,外祖父一家被抄家了。但山里信息闭塞,她并不知晓外祖父因何获罪的。她以为外祖父可能是因战事不利而获罪,但她万万没想到,上面给定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因此,她此次回京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查明毒害母亲的凶手,为母报仇;二是查清外祖父一家的冤案,为外祖父一家清洗冤屈。
“要查明母亲的死因,必须得回昭德侯府住。但是,回京后,不能直接去昭德侯府认亲。需先赁一个住所,以女医的身份,在京城行医,等了些许的名气,昭德侯府那边,自然会主动上门认亲的。”
林莫寒的后背倚在车厢上,细细地思索着。她师父的医术了得,她也得了几分真传,因此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如果她以一个山野女子的身份,主动去侯府认亲,即便侯府认下了她,那她回去以后,在侯府的地位也很难说。但如果等她在京城有了一定的名气,侯府看到了她的价值,他们会主动求她回府,那时她回府后的地位自然就不一样了。
她又想到了吴妈妈,吴妈妈一家人,都是善良忠诚的好人。自杨氏去世后,昭德侯府的管家,便以偷盗之名,赶走了吴妈妈一家人。所幸杨氏刚嫁到昭德侯府之时,便把吴妈妈全家人的卖身契都还给了他们。所以,当他们被诬陷偷盗之时,侯府只能将他们赶出来,而不是随意地发卖了。
离开侯府以后,吴妈妈一家便回到了京郊老家杏花峪村生活,靠种地为生。虽然杏花峪村离凤鸣山并不远,但这十年以来,她们居然没有遇到过彼此。
二人前两日在山上的偶遇,是十年后的首次相见。吴妈妈最初是反对林莫寒回京的,因为她希望林莫寒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后来她看林莫寒执意要回京复仇,担心她一个人回去太危险,所以让自己的大孙女江立春,跟着林莫寒一起回京,立春至少能给她做个伴儿。
“快进京喽!”车夫的一句话,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半个时辰过后,马车终于行驶到了官道,车厢也不似先前那么颠簸了。这段路途,果然再也没有黑衣人追来。
当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散去之时,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的城门。
在距离城门尚有一里之地时,林莫寒望着对面的两位男子说道:“马上就到城门口了,为了避嫌,请两位就此下车吧。”
对面的贵公子微笑着道:“某非常感谢今日小娘子的出手相救,请问小娘子尊姓大名?家住何方?某回京后,必会择日登门致谢!”
林莫寒亦是微微一笑,她说道:“不必了,倘若有缘,自会再相见。就此别过吧!”
那贵公子闻言,俊朗的脸庞上流露出了失落之意,但他也不好勉强,只得再次行礼致谢,然后被健硕男搀扶着,下车离去。
车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对车厢里的人说道:“今日多亏了小娘子,要不然,我这个小命可就交待在这里喽。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过活呢,我要是没了,他们可咋活啊?”
林莫寒笑着道:“听我一句劝,在玉米未收获之前,您还是别跑远途了,就在镇子附近跑跑即可。”
车夫叹了一口气,道:“这下我也记住了,听人劝,吃饱饭。”
立春闻言捂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然后她看向身旁的林莫寒道:“刚才那个郎君说要登门致谢,您为何拒绝了呢?我看那郎君穿得衣裳是极贵的面料,还有他腰间的佩饰和头上戴的玉簪,都是极好的货色,肯定很有银子。您今日不仅让他免费搭载,还救了他一命,他若送礼,必定是厚礼。”
林莫寒笑着拍了拍立春的手,然后道:“咱们救人的时候也图对方的回报,再说今日救他们也是迫不得已,那些黑衣杀手杀人如麻,并不会因为咱们是不相干的人,他们就会放过的。另外,那郎君一看就是王公贵族之流,他的仇家想必也不是一般人。所以咱们不能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中,以后不来往为好。”
“哦哦,我懂了。”立春黝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