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离京城五十里的郊外,有一辆简陋的马车,正在去往京城的小道上,匆忙地奔驰着。
马车的车厢内,坐着一个身着素衣、头戴帏帽的年轻女子,车厢里闷热难耐。她见此刻四下无人,便悄悄地卷起了半边车帘。
在车帘卷起的霎那间,一阵凉风吹进了进来。车厢里的人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在她的身旁,坐着一位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小丫头眯着眼睛,脑袋像小鸡啄食般不停地磕着。
女子见状忍俊不禁,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柔声道:“立春,我们今日起得早,都没睡足,这会儿你就靠在我的身上睡一会儿吧。”
立春眯着眼睛,嗯了一声,然后把脑袋靠在了女子的肩膀上,呼呼得睡了起来。女子背靠着车厢,也合上了眼帘。
女子名叫林莫寒,今年十七岁。此前,她一直住在凤鸣山上,跟一位名叫太平的道姑一起生活。
虽然此刻的她,心事重重,但因昨晚睡得太少,所以当林莫寒合上眼帘后,睡意很快袭来,她也渐渐地进入梦乡。结果,她刚睡着,原本还算平稳运行的车厢,就突然颠簸起来。车厢里的二人,很快就被晃醒了,林莫寒再次打起了帘子,查看路况。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青纱帐。再细看,路的两侧全都是长势茂盛的玉米杆,这个时节的玉米杆,已有一人多高。碧绿稠密的玉米杆绵延不绝,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再低头看脚下的路,这条道狭窄且崎岖不平。于是林莫寒忍不住朝前方喊了一声:“御者,咱们现下走的不是官道吧?”
车夫不耐烦地回道:“走官道用的时间长,这是抄的近道,比走官道快半个时辰。一般人还不知道哩。”
林莫寒听完不由得秀眉微蹙,她在乡村生活了整整十年,她知道每逢这青纱帐起来之时,就是恶**件多发期。比如拦路抢劫、杀人越货之类的恐怖案件。
于是她继续对车夫道:“走小道不安全,还是走官道为好。”
车夫慵懒地回了一句:“嘿,这大白天的有啥不安全的?别忘了咱们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她没有再回话,只是望着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青纱帐,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车夫的话音刚落,前方右侧的青纱帐里,突然钻出来了两个浑身带血的男子。最可怕的事,他们居然朝马车的方向走过来了。立春见状吓得不由得抓紧了林莫寒的手,然后就见那两个男子站在了他们马车的正前方,其中一人伸手做拦车状。
车夫只好将车停下,林莫寒见拦车的那二人面容狰狞,均带着杀气,其中一人还受了伤,显然是刚经历了一番厮杀。
其中一个男子,身材健硕,他手持长剑,快步走到车夫跟前,二话不说,便将剑刃抵在了车夫的脖子上,车夫吓得身子像筛糠一般。
“大爷请饶命,我跟大爷无冤无仇,大爷为何来杀我啊?”车夫颤抖着声音问道。
“谁说要杀你了?”健硕男语气冰冷地说道。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受伤的那位男子,然后命令车夫道:“你把爷两个送到京城去,我就不杀你。”
车夫颤声道:“小的原本就是去京城的,但车厢里坐了两位小娘子,是她们雇了我的车。二位要是想搭载的话,得问问。。。。。。”
车夫话尚未说完,男子便利索地收起了长剑,然后搀扶着那位受伤的男子,不由分说地跳上了车厢。
立春吓得大叫了一声,林莫寒表现得相对沉静一些。她轻拍了一下立春的肩膀,安慰她道:“莫怕。”
然后她仔细得打量起,坐在对面的那两位不速之客。这两位看起来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衣着佩饰都很华贵。
方才拦车的那位,身材健硕,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估计有些功夫在身上。另外一位身材颀长,生得仪容不俗。但见他剑眉入鬓,目若朗星,气度不凡。他身着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翡翠双龙玉佩。林莫寒知道,这是王公贵族才有的装扮。
健硕男命令车夫赶车, 于是马车又飞快地跑了起来。随后那二人背靠着车厢,闭目养神了起来,车厢内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林莫寒猜测这两人应该是遇到了仇家的追杀,对她们或许并无恶意。如果是要劫财,就她荷包里的这点银子,都买不了他们的一身行头。
如果是要劫色?他这种贵人,想要什么样的绝色佳人没有,不至于在这大热天的,跑到这乡村小道上劫色。
再说即便他们心怀不轨,就凭我的武力,也可以对抗一下他们,何况其中一位已经受伤了。“就搭载他们一程吧,算是日行一善了。”林莫寒暗暗思忖着。
自从这两位不速之客跳上了马车后,立春的手就一直紧紧地拉着林莫寒。这会儿见他们并无其他举动,方稍稍放宽了心。林莫寒给她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放心。随后她们也合眸假寐了起来。
“哎吆”,突然,对面有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林莫寒不由得睁开了眼眸,然后发现这呻吟声来自对面的那个贵公子,此刻他正捂着肩部的伤口,低声呻吟着,他受伤的部位,不停的有血水渗出。
林莫寒见状,立刻从身旁包袱里,翻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然后轻声道:“这位郎君受的是箭伤吧?我这里有一瓶金疮药。”
健硕男忙伸手接过小瓷瓶,然后道:“多谢。”
“今日惊扰两位小娘子了,在下感到很抱歉,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望见谅。”那位受伤的贵公子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清澈而温润。
“无妨,郎君先把金疮药涂上吧,看您的伤势有点重,不能再耽搁了。”林莫寒回道。
健硕男闻言,主动帮那贵公子解开了衣袍,准备上药。林莫寒和立春见状,忙打起窗帘,将视线转到窗外。
这一段道路的两侧,依旧是连绵不尽的青纱帐。林莫寒朝马车的后方望去,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几个黑衣蒙面人正骑马而来,他们手里还握着弓箭。
林莫寒直觉认为,这些黑衣人是冲车上的那两位不速之客来的。于是她顿时就警觉了起来,不由得握紧了身旁长剑。果然,片刻过后,几支利箭嗖嗖嗖射了过来,不过幸好都插在了车窗上,暂时没能伤到人。
对面的健硕男,立马停止手里的动作,他的手持长剑,朝窗外望去。等那几位黑衣人渐渐逼近马车的时候,他猛然起身,从车窗跳了下去,然后挥舞着长剑,和那几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林莫寒定睛一看,发现外面总共有五个黑衣人,健硕男虽然身手不俗,但对手看起来个个功夫了的,应该是死士。健硕男以一对五,渐渐地有些吃不消了。有两名黑衣人一直缠着他打斗,另外三名趁其不备,悄悄地追上了马车,车夫吓得不知所措。
林莫寒躲在车窗后面,等那三名黑衣人跑到车窗正下方之时,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粉末,猛然朝那三位黑衣人的眼部撒去。那三人瞬间皆眯了眼,一个个的都抬起手,不停地揉着眼睛。
林莫寒趁机也从车厢的窗口跳了下去,她挥舞着长剑,身形如燕子一般灵动。她直冲其中一个黑衣人刺去,对方嚎叫了一声便跌倒在地。一直缠着健硕男打斗的那两名黑衣人见状,立马冲了过来,顷刻间,他们把火力集中到了林莫寒的身上。
车箱内,从未见过打斗场面的立春,此刻吓得浑身颤抖。那位受伤的贵公子,倒是比较冷静。他望着窗外,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战况,他知道以健硕男的身手,对付五个强敌会有些吃力。
但他见这位女子身手不俗,而且机智多谋,他的心就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见那女子身材修长,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头戴着白纱帏帽。她手舞着长剑,身形如风,脚踏应一空,身法快到不可思议。手中长剑化作万千残影,朝一位黑衣人袭去。
在林莫寒和健硕男的配合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那五名黑衣人打得倒在地。“赶紧上车!”健硕男对林莫寒道。
“且慢,”林莫寒平静地道。
然后她走到车厢旁,让立春把包袱递出来。她接过包袱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窥筩出来。随后她站到一个地势稍高的地方,用窥筩观察后方的情况。片刻后,她又转到前面,继续用窥筩观察前方。
“后方又来了十几名黑衣人,在我们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岔路口,路口前面有一个小树林。”林莫寒平静地对众人说道。
然后她看向车夫,问道:“御者,前方岔路口旁左右各有一条道,去京城是从哪条道走呢?”
车夫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说道:“是从右边的道走,从那里再走半个时辰就可以拐到官道上去了。”
“好的,那我们先赶到岔路口右边的道上,然后停顿片刻。”林莫寒说道。
健硕男疑惑地问道:“既然知道后面有追兵,为何不快马加鞭地往前跑,为何还要停留?”“郎君请放心,我自有办法。”林莫寒回道。
于是车夫按照她的意思,将马车停在了岔路口右侧的小道上。林莫寒令健硕男和立春下车,跟着她去前面的小树林里捡树枝。健硕男虽然不解,但依然照做了。不一会儿,三人就捡了一堆树枝。
然后,林莫寒开始用树枝摆阵。众人见她朝左前方小心翼翼地走了数步,然后下手放了一根树枝。接着,她的动作逐渐加快,分别从她所在的位置向不同方位又各走出五趟,再走回原点。每趟各走不同的步数,每隔几步便再放下一根树枝。
随着摆放的树枝越来越多,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众人只见她像飞似的,忽而在左边,忽而在右边,忽而在前,忽而在后,都被她晃晕了眼睛。
直到她摆下第六十四根树枝时,终于摆完了。然后见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张符,对着一个方位轻轻一吹。然后道:“好了,都上车吧。”
上车后,车夫策马扬鞭,马车又快速得跑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健硕男仍是一脸的疑惑,那位贵公子倒是笑了笑,轻声道:“小娘子,方才摆的是八阵图吗?某只是听闻诸葛孔明先生摆过八阵图,想不到民间真有人会此阵法啊。”
林莫寒微微一笑,然后道:“我方才摆的是一个小阵法,自然不能和孔明仙师的八阵图相提并论。我方才摆的阵,是有时效的,一个时辰过后就不灵了。孔明仙师的八卦阵,可是能困住陆逊的十万大军。”
健硕男听闻此言,眼眸亮了又亮,脸上写满了好奇。他望着林莫寒道:“假如进了小娘子刚才布的阵法,会怎样呢?”
“一旦进了阵法里,一个时辰之内,是不会走出来的。进入阵法里的人,只能看到周边都是树林,这就是所谓的‘画地为牢’。”林莫寒道。
“那太好了,不管对方来多少人,我们都不用怕了。”健硕男开怀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