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本是白面书生,
到今朝变成了红粉钗裙。”
高一的时候,班主任对各种文艺活动,仍旧秉持一种开放的态度,但对谭果提议演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码,完全持反对态度。
“这太消极了,悲剧,爱情,放在一二九晚会上,不合适不合适。”林越书一票否决。
谭果不怕打击,灵机一动,“如果讲一个女孩女扮男装上学,成绩名列前茅,恢复真身开设女子也可以上学的学堂,怎么样,够积极,够阳光,够正能量不?”
“这倒是可以,你们凑好了节目,再和我报备一下就行,那咱们班就,林英负责对吧?”
林越书看到剧本后面的签名,有些疑惑自家外甥什么时候还有这个爱好。
对不起了同桌,论起号召力和影响力,还是林英来的更有说服力一些。
“没问题,你演女主角就行。”没想到他答应的还挺快,只是这个条件,嘶…….
“有问题?那你去招人来演吧。”撂挑子撂得也是相当快。
“没没没,我这不是怕我这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嘛,把我放在不起眼的地方,还不至于坏的彻底。”
“那就是同意了。”林英说着顾自走上讲台,他个子很高,本就明显,稍微咳嗽两声,班里就安静了。
要是换谭果上去,蹦跳半天也不见得有人理她。
高中生些许多了些青春的羞涩和扭捏,并没有太多积极的回应,但人总算是齐的。
不过女生多,男生少,与剧情严重不符。
谭果灵机又一动,不如所有女生扮成男生,男生就是女扮男装的男生,全体反串,倒更别出心裁。
贾琦感受到周围灼灼目光,忙拢了拢领口,“不行,我不扮女生。”
林英邪魅地笑着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胳膊底下,“不扮也得扮,班级的荣誉就看你了。”
下课时候是同学们交流感情的重要时机,小学生会拿出皮筋,毽子出去结伴玩儿,高中生则有更感兴趣的事。
“诶,你们看了最近那个剧吗?男一好帅,我受不了了。”
“看了看了,前几天他们剧组还一起上综艺,我的CP发糖了。”
“我没看,但听过,你们讲讲这是讲什么的?”
对美丽,异性的好奇和追求,氤氲了青春一层粉红色的泡泡。
谭果注意到不远处的涂丹丹,仍旧是一个人在座位上,这半年她时常会收到信,班里只有她一个人有信,讨人嫌的男同学偶尔还会调侃两句。
她和以前的谭果很像,总是孤单的。但她却是独自散发着光芒,似乎毫不介意别人的想法。
她看信时,眼睛弯弯的,里面有春水潺潺,生生不息,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放学时,谭果建议到自家单元楼前的院子里排练,一来离学校近,二来场地宽,三来人少,不易泄露他们的商业机密。
林英双手抱胸,坐在跷跷板的一边,因为离地太近,双腿只能伸展开来,慵懒地看着表演的人,脸上挂着笑。
看到谭果故意压低声线,走到贾琦面前,天花乱坠夸奖他一番,“好一个绝色男儿,有胆有识,气度非凡,如山间之松和谭中明月,可叹可叹。”
贾琦又尖声尖气,故作扭捏,拱拱手,“粗浅之人凡事才留意表面,日后学业上还得诸位同好多多关照。”
整个场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却又将搞笑恰到好处掌握在造作和平淡之间,实乃人才。
“诶,这么热闹,干嘛呢谭果?”
今天是周五,忘记了自己两位哥哥要回来,谭果扶额,失蒜了。
“准备一二九晚会吗?你们这样纯表演肯定不行,还缺点什么。”谭子林一只手撑着下巴,做思考状。
“缺一个朗诵,不够慷慨激昂,不够热血沸腾,不够有教育意义!到时候一定要声情并茂,表情热切,不然初审不会让你们过。”谭子树昂首挺胸,皱眉抬眼,一副进入状态的模样。
“我们后面还会唱歌,鹤临苔,一样感情充沛。”谭果据理力争,心底却深深担忧,觉得哥哥说的不无道理。
谭子树和谭子林不知何时从屋里将他们的存货拿出来,准备趁机敲诈一笔这群认真排练的同学。
贾琦却眼疾手快,拿过一包薯片,拆开送进嘴里,“谭果哥哥真贴心,还为我们准备这么多东西。”
余下的人听罢一拥而上,风卷蚕食。
还好他们俩没把全部家当拿出来。不过,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要渴死在太阳下了!
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奶奶端着两盘削好的水果走出来,同学都到自家门口了,论理论情,还是要招待一下的。
谁料人群忽然安静了,“谭,谭果,你奶奶是仓慈老师啊?”
当初原教导主任因为有事,这个位置空了一段时间,学校里的老师似乎就奶奶比较清闲,自然顶上了这个空缺。
本以为这么个佛系的老师,定掀不起大风大浪,却将课间操,晚自习,课堂纪律统统整理了个遍。
阴谋,都是阴谋,还依稀能记得那个时间段走廊里随处可见被她提出来的学生罚站。
一时间,奶奶的名声响彻整个学校,令人闻风丧胆。唯一能欣慰点的,是她只是个代班领导。
“嗯。”谭果很自然地嗯了一声,没有注意到身边人有些战栗。
“那什么,今天排练的差不多了,老师我就先走了,谢谢老师!”贾琦大胆走上前去,拿起插在苹果上一根牙签,然后不见踪影。
就这样,作为告别水果,奶奶手里的餐盘也空了一大半。
谭果正要转身,看见林英毫不客气从奶奶手里接过盘子,满意地啃上一大口,“谢谢奶奶!”
……
他的样子让谭果不禁想起趋炎附势的小狗,没骨气!
果然,林越书第一次提前观看他们的节目后,便提出缩短表演,只留下歌曲,最后加上诗朗诵。
万物皆能诗朗诵,阿门。
舞台上聚光灯晃的耀眼,根本看不清台下坐了多少人,更别提观众的表情。站在幕布后面的几人有些惶恐。
“别怕,我们这是通过了终审的节目,有底气。再说别的节目都是诗朗诵这种无聊的,我们多有新意啊!”余橙试图上台前打气,却迎来一堆白眼。
大哥,我们也是诗朗诵的嘞。
上一个节目大概进入了尾声,台上的几位同学情绪忽然饱满了起来,讲到**,一步跨出去,一只手指向天空,是明天,是未来,是玫瑰和白鹭,是无限的青春!
结束。
谭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去,怎么演完的。
开头隐隐约约听见林英在下面叫好的声音,被一个老师让他小声些,不久又是他一声叫好,明朗而清晰,她仿佛看见了他在笑,灿烂而坚定,这才略微有了些底气。
白炽灯刺眼,她僵硬地靠着肢体记忆重复一次次的彩排,还好不是关键角色。
当贾琦换上女装,一袭长发披肩时,整个礼堂发出久违的爆笑,不论如何,他们还是成功了。
“哦,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偏摘得这状元娘,回乡把学开,日后步步皆自由,我看谁再敢——乱——喳——喳!”
贾琦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眼前的“男同学们”,真真做出了矫揉造作的极限。
林英的相机下,聚光灯照得脸上光滑润泽,毫无瑕疵,台上的女孩没忍住,定格下一瞬灿烂的微笑。
她真的做到了。
晚会结束后,气氛明显不太对劲,没人围上来看林英手里的视频,话题却转向了另一方面。
学校里有人出事了……
在宿舍正中间挂着……
把回去的舍友吓了个半死……
流言是静悄悄的,没人公开讲这件事,传到耳朵里却又过分喧闹,各种版本,恐怖怪异的场景,令人浮想联翩。
像个怪兽要将他们一个一个吞噬。
谭果一整天都有些失神,她是可以预料到这件事的。
为什么没去阻止?
如果她不是一味沉迷在自己的世界,或许能帮上那个可怜的人。
即使说上两句话,但她没有……
教室一角的欧阳玥哇地哭了出来,是他的名字传出来了。
他和欧阳玥是小学同学,她不能接受自己的朋友就这样离开,哭声不能自已,渐渐没了力气,只剩下抽噎。趴在课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令人很难受。
不一会儿林越书火急火燎地赶来,将她带了出去,窗户外两人在谈论什么,没人知道。
欧阳玥眼神一开始满怀期待,似乎是期望听错了,林越书沉重地点点头后,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下。
所有人都懵住了,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她。
原来她也有如此重情重义的一面。
据说走的人是她小学篮球队的同学,性格却不是很开朗,除了踢球几乎不和同学们一起走……
据说他爸妈闹到学校里了,却对这个孩子的离去毫无歉疚……
据说他好像还有个弟弟,比自己能干,比自己讨人喜欢……
据说他身上有伤痕,是经年累月殴打形成的……
据说……
林越书这几日老是在教室外头装作无事瞎逛,装路过。
可谁都知道他办公室不在这层楼。还有他的头老是默默观察教室上课的人们。
“谭果,出来一下。”
谭果被从回忆中叫醒,林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失神地走出去。趁她没回来,在课桌上放了一块白巧克力。
她说过巧克力太苦了,白巧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