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秋是开战前一日才行通知的,至于方式,信皆是由白鸽送出,鹤羽作为验证真伪的方式,夹于信中。
“我必须随军才行得通。”这是为什么传言中必须得他一声令下才行的原因。他养的鹤会一直跟着他,而飞鹤是他与诸地百姓约定的暗号。蔺泊舟本是想要他留在北地的。
四天过的极快。初步安排是蔺泊舟总领骑兵蔺意晚带弓箭手,步兵随行。
他们趁寅时雪停便往南下,这几城的太守县令或多或少都是偏向他们的,守卫军没撑几个时辰,就投降了。
快到京城周边是才变得艰难了起来,秦忠的反应速度比蔺泊舟想象的快,大部队已在往这赶了。
“王爷,其他三王的兵都动了,皇帝在南迁,敬陵王的兵似乎正往您的属地去,和岳王的兵大部分都在与您的军队交战。”
敬陵王的封地离北地最近,三日内便能赶至王府所在之地。
“撤军吗?”温白秋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蔺泊舟。他们现下已有全境的三分之一,手上的兵也累到了十五万,回剿敬陵王,就算一换一也能余下个九万左右,届时皇帝手中二十五万,他们手中加上温白秋在别处的兵马共二十五万,赢面也不小。
“一城换一城,不亏。直取京城。”
蔺泊舟也不是一点军队没留下,况且他还留了一手。
另一边宴笙与严烨正护送一众大臣往南襄王的封地去。
“报—,敬陵王的军队未入境内便遭重剑。”
“这……这怎么可能?!”秦忠最先坐不住了。
“天寒地冻,山路又极险,近半士兵都受到了野兽的攻击,又或严重受伤、摔伤。”
“废物!活该他们死,滚。”皇帝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就看着秦忠发怒。他还不明白蔺泊舟好好的怎么就反了。半路还杀出几万来由不明的起义军。
宴笙则是分分钟都是煎熬的。仇人就在面前他却不能动手。
由于皇帝南迁,他们在熬战了七日后终于里应外合攻下京城又急回头,一下攻溃了敬陵王的人马。
但是为了掩盖杀戮的痕迹,大雪在北地七日不止。
战场上,蔺意晚忽然捂着肩大喘气,蔺泊舟恰在清点伤员连忙过去,刚想伸手扶蔺意晚就因肩伤被迫缩回了手。
“姐!你没事吧?”他在说话时被蔺意晚一下抓住了受伤的肩,表情立刻变得扭曲。
“我没事,你有事。为什么不说?”
蔺泊舟拿他姐没办法,只能乖乖和她回去。
“受伤了?快坐。”温白秋正在认真推演局势,蔺泊舟一进来他便闻到极浓的血腥味。
“泊舟。”这次温白秋叫得很严肃,“‘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侠客之道,并非为将之道也非为君之道。切记。”
温白秋这是在告诉他不要自己猛冲上去大杀四方。可他总是不忍心看自己的将士导于他人剑下。
“是。”他默默记下。
他的肩是被箭射伤的,箭矢从铠甲的间隙中穿过去,插得不是很深,但伤在关节处又没及时处理,看上去十分可怖。
“近三日都别上战场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抬起这条胳膊。”
蔺意晚处理的时候不算下手轻,惹得蔺泊舟生疼,可在温白秋面前又不好叫出来。憋了一头冷汗出来。
“不上战场军心易乱。”蔺泊舟这么说倒是经过考虑的。
“这点我不否认,那就休息三日。”温白秋先前一直在认真地写着什么,现下抬起头来看向了蔺泊舟。不出他所料,蔺泊舟和蔺意晚均是一愣。
“整顿军纪。”他将笔搁下,“不是说刀已在君侧么?那就让他们先赏赏江南春景再见黄泉吧。”
温白秋似乎只有在与蔺泊舟独处时才会那么不正经。其余时刻都有种运筹帷幄之感,算无遗策。
按他的意思是要皇帝先安顿些时日再让宴笙严烨从内攻破以乱军心。险棘而又有效果的方案。
他又低头去写东西,添上几笔后,将东西递给了蔺泊舟。
“南襄王府的图……你也能画?江州六部的布防图你也?”
前些日子温白秋先是将京城布防图、交班时间还有其他附近的大多数城池的布防图都画下了。现在临时要换主战场,他依然是画出了布防图。难以想象他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
“从前在南襄王府中当过几日差。”温白秋恐怕是去一处便记一处,而且是在没看到原图的情况下自己探出来的。
不过他要是在广平王府乱跑估计会被狼咬。
若要天翻地覆,须得像他这般精心布局。蛛丝一耷,猎物便不可翻身,越挣扎陷得越深。
从他十四那年京城大乱起他便开始布这场局,如今已有十年之久。十年不晚。
一切皆因那场大乱而起。宴笙、温白秋都是从那刻开始蛰伏,只待此刻。
他们虽攻下京城却丝毫都未懈怠,也没急着坐一坐那龙椅。他们要的从来不是那王座。他们要让江山易主,天下改姓。
京城满目疮痍,昔日繁华不复。雪飞满天,尸血遍地。等待他们的是春日新生。
“白秋?白秋!你还好吗?张嘴。”温白秋得病这几日又加重了,来回奔波再加上默写布防图让他心力交瘁。他总记不起来吃药,蔺泊舟在外领兵又无暇顾及,分身乏术,
他身上的君主威严在病态之下荡然无存,连直起身都吃力,几近虚脱,面色苍白。
“泊舟……如果我不在了,你来替我可好?计划已备好,绝无错漏。”
“你安心养病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就是带兵硬闯,我也能打下这江山。况且,我非明君,又岂能担此重任。”
温白秋没说话,蔺泊舟说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色令智昏,爱美人不爱江山说的便是我。”
温白秋轻笑着摇了摇头,面上难得浮现些血色。
“可我觉得你是个好皇帝。”
雪后初霁,天冷得刺骨但光是暖洋洋的。鹤头顶上的一抹红如烈火,格外刺眼却暖人心。
“观隅仅三,不可心急。你再想想。”温白秋为了不让蔺泊舟乱用他的胳膊拉着他下棋,每次都故意留个漏洞让蔺泊舟找。
蔺泊舟棋艺不算精湛但也不差,最起码从前没到被别人牵着走还不知道下哪儿的地步。
温白秋甚至闲的有空弹琴。他再抬头就看见蔺泊舟直直看着他,无心对弈了。蔺意晚恰于此时入内。
“哟?输的一败涂地啊。”她从棋盒中拿了棋子放上去。
“这步?”蔺泊舟抬头看向蔺意晚,而温白秋此刻点了点头。
“不错。”蔺意晚在温白秋说完这句后又接上了一句:“可惜你还是输了。”
其实棋局到此时才过半,可早在温白秋牵着蔺泊舟走时他就已经输了。就算全是最优解他也棋差一招。
“算了,你一个人聪明绝顶便够了。”
“不怕我算计你?”
“心甘情愿。你不算计我,我也会双手奉上的。”
温白秋下意识看了眼蔺意晚。她一副觉得蔺泊舟无药可救的模样。她的好弟弟有那么几个瞬间还是想和温白秋周旋一下的,现下似是放弃了。
“姐?”温白秋有点试探性地喊了一下蔺意晚,蔺泊舟已向她彻底挑明。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话,给了他们一对龙凤团筷。
“都是一家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多学着点。”
这算是……过关了吧。
老夫人温白秋虽然却无把握。假死是温白秋与老夫人合谋的,他与老夫人虽是故友,到了能做这种交易的程度,但……他正想着,蔺泊舟恰提到她。
“上次那尸体上的面具是怎么做出来的?就是母后的。”
“挺麻烦的,一时半会讲不清,你要做什么?”
“能多做几个么?攻城时给其他几个将军戴上,用我的脸。”
温白秋被这个想法惊住了,哪有人想让别人戴自己的脸……但其实,还真行。江州多平原,攻城可攻四面,若取此法包夹,效果更佳。
“行吧。”温白秋正想着怎么攻破城防,原来的布防图只能参考,现下肯定人员翻倍,用这个方法战力无法增强却有奇袭的效果。军报上去定能叫他们阵脚大乱。
三日极快,他们即下江南,寒意褪却,乱花迷眼。
“肩伤没事吧?”温白秋仍有点放心不下。
“好的很。”他直接把温白秋抱了起来。
“哎?你小心点啊。放我下来。”“好。”他这尾音拖得极长。
南方的兵多少有些“娇生惯养”之感,比起他们少些许杀气。可惜战火烧至此地,不到遍地腥云,不可休矣。血终是要污了这闰月春光。
“细算来……今日是花朝节。可惜只能血祭花神了。”他们连春节都没安生。温白秋坐于军营中,静待藺泊舟归来。
南襄王府中已乱了套。
“报!藺泊舟于城北领兵攻城。”
“报!藺泊舟于城东领兵攻城。”
“报!藺泊舟于城西领兵攻城。”
三个信使来的时间都差不多。在场的人都听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