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信使来的时间都差不多。在场的人都听傻了。
城一破,王府不过是破木瓦片,什么也挡不住。可他们却不知该把主力往哪放。若分散开更是寡不敌众。
藺泊舟领人攀上城墙,弓箭手一个又一个倒地。刀光剑影之间,血是天地间唯一颜色。箭羽横飞,手起刀落,剑过封喉一抬手,复转身,发丝斩断,兵戈相向。血飞溅,天寒刺骨,汗如雨下。如决心般闪耀的是斜阳映照下的盔甲。城破。
“复!涌!嘉永五年,慧贤皇后诞下一子,赐名韫。二十年春封为太子,入主东宫。二十五年死于党争,彼时,恰为加冠之年,风华正茂,才绝无双。”有人死去,有人替他延续。
这段话从四面八方围向王府,也恰是他与宴笙约下的暗号。他手一起,剑便抵于秦忠喉下。皇帝早已吓瘫。
“你!世家供你。你们宴家当年没分一杯羹么?”
“闭嘴。”他的剑有抵紧了三分。“所有人跪下,手抱头。不然我立刻杀了他。当年我们全家上下枉死被说是畏罪自杀,也叫分一杯羹?这毒羹你怎么不去喝?”
他猛踹了一脚秦忠,秦忠被迫跪地。
藺泊舟恰领兵在此刻冲入大殿。宴笙随意抬手便是一条人命。
他依着世家排位,将人一一杀死。最后到皇帝面前。
“你还有那么一分像他,所以最后杀你。可他死前决不像你这般畏惧。”这一剑,入心。
“世间几人,争得鹿!恐怕所求,梦皆鱼。谢韫!我已偿还,此来殉你。”
锋利剑刃刺入皮肉,直贯心房。血染衣襟。他的心怎么不痛?可他又怎么会伤心。四方归寂。比起争名逐利,他们更愿闲度余生。
他生于狂风呼号的北地,死于落英缤纷的江南春色之中。三尺血染江州,以祭在天英灵。
藺泊舟早先便答应过他,会帮他和谢韫合葬。
严烨已带禁军投向藺泊舟那边。“没想到你不仅精通医术,亦精通骑射。”他正碰到蔺意晚。
“过奖,严将军的盛名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今日之后,天下大白,江山易帜。
待破晓之时,万物新生。新的黎明。
“这帝位由你来坐可好?”他们星夜返还京城,群臣亦从。
“薄酒一谈一笑胜茶,万里封侯不如还家。原职便好,这京城,我是住不下的。”
“如此……也罢。”温白秋看着藺泊舟远去的身影,再回神时茶已凉透。
再有两月才是他的登基大典。京城有太多事,而藺泊舟又不得不回北地整顿事务,两人几是两月未见,书信都少得可怜,偶尔有了,也是朝堂上递来的折子。
之前严烨和蔺意晚的婚事被耽搁了,往后还是得办,怎么封藺泊舟也是问题,只复原职未免寒碜,且四王只余一人,其他三地还是要人把守。世家又全没了,虽说曾是毒瘤,但现在没了便只剩一个大口子,只能等春闱再挑新人补上。
他现在的侍女是藺泊舟挑的人。会按时催他吃药,劝他休息。可听久了总是厌烦的。
“陛下,都已丑时了,您早些歇息吧。”
“你下去。”“可……”“孤不会再重复。”“是,陛下。”
他近日似是暴躁了点,干什么都不顺心。
上朝后又有人呈了入京庆贺他登基的官员的折子,他看来看去,怎么也没他要的人。后日便是庆典之时了。
“陛下,广平王入京了,他说……来取走琵琶。”
“他要的话全给他便是,找朕做甚。”温白秋到登基前一天的傍晚才等到人。
“严烨怎么回事,这宫中侍卫未免太少。”藺泊舟忽然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不是之前留了些琵琶在陛下旧的住处么,我说回京时会来取。”
其实温白秋一直不明白藺泊舟为什么要这样做。很久以后藺泊舟才和他解释。一是为了有理由去找他,二是他自己觉得温白秋的琴摔了可惜,之后花百金想再买一把。那工匠说造不出价值百金的琵琶便造了十几把。
“礼部已在登记贺礼了,估计得忙活一阵。”
“你送了什么?”“狐裘百匹,鹿绒数斤,字画百余幅,各煤炭百余斤,杉木千余棵……”
“行,够了。”其实藺泊舟是特意把这些放前面。后面那些箱、柜盒子什么的,全是照聘礼的形制给的。
“母后可入京了?她身子弱,别过度劳累了。”温白秋的打算是拜藺泊舟的母亲为义母,蔺意晚如此便是长公主,藺泊舟也会和本家的亲王有相同的待遇。
“她好得很,还托我带玉佩给你。”温白秋那块正面是二龙戏珠,反面是百鸟朝凤。“倒是你,又瘦了。”
“夜闻归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皇宫太大,难免孤寂。又是春意阑珊时,心累是寻常的。”
“抱歉,是我来得太晚。今日早点休息吧。”
“好。”政事终是劳神伤心的,温白秋从前还有兴趣调笑一二,现下疲惫不堪。
“等我姐结婚,我们过继一个孩子来再由他继位可好?到时你我归隐,醽醁卧怀,春醒未醒,又何尝不是一种归宿?”
“若能得一世安闲,朕又岂愿入这名利场半步?”
金銮殿上,群臣朝拜,惟蔺泊舟一人立于君侧。
鹤停于金殿之上引百官惊叹,心悦臣服。
“你……你。”温白秋看礼单时一时语塞。
“怎么?陛下一言千金,这是收了聘礼又想悔婚?”
温白秋没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才看过去。
“君言无二。广平王您才是。别想反悔。”
蔺泊舟觉得自己似乎还是着了套,但这个套他是心甘情愿进去。
“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