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沈予阔叮嘱的只买两身,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至于帮沈予阔再挑衣服,雀舌更是想都想不起来。
那头的沈予阔走一半才想起来,这泥瓦匠自己村里就有啊。原主的记忆里,起房这样子的事情向来都是村里人自己叫人干的,不仅便宜房子起得也快。
若村里人知道自己不贪便宜,反而请外面的人来干……噫,好险好险差点又崩人设了。
沈予阔抬脚又转回了布庄,想着赶紧买完衣服回去找人起房子。一进布庄,便看到换了衣裳的雀舌叽叽喳喳的跟一个姑娘有说有笑,身旁的店小二和一个丫鬟不停地附和着,沈予阔忍不住悄悄走近。
“哼,这衣裳要我说还得再改改,小姐你听我的,腰间这块收收才叫好看!”
雀舌说的神采飞扬,那头姑娘本就有些犹豫的心,倒是被说的坚定了起来,叫店小二将衣裳包了起来。
店小二嘿嘿笑了起来,夸道:“郎君和小姐你们真真是好眼光,小的这就叫人包起来,稍等稍等。”
几人说的火热,沈予阔贴心地没有继续上前打扰,只是挑了个角落假装看布,眼里余光任盯着雀舌他们。
雀舌和那姑娘真真是相见恨晚,从前在楼里,哥哥姐姐们都觉得他的眼光俗气,尽喜欢些花花绿绿的。青楼里的妈妈也不许他自己挑衣打扮,每每都是楼里最素净的那个。
从前雀舌暗里叫嚣着,等他成了楼里的花魁,他爱怎么穿就怎么穿,才不允妈妈指手画脚。
如今倒是轻易实现了,可惜买他的是个穷鬼,这红啊绿啊恐怕是穿不起了,哎,也不知这下一回买衣裳又是什么时候啊。
想着雀舌不禁叹起了气,那头的姑娘倒是没察觉,一个劲地对着雀舌左瞧右看。
原以为这绿油油的裙子俗得很,上个月来瞧的时候她是一眼也看不上。没想到今个被人穿在身上,倒是瞧出了这衣服的美。
姜姑娘一个劲地夸着雀舌,细声询问道:“那这衣裳该怎么搭头饰呢?”
雀舌一顿,两眼一咕噜,原想跟姑娘说自然是怎么艳丽怎么来,可一想起花魁姐姐的话,他又转口道:“哎呀,这衣裳已经很夺目了,这头饰自然得素净些,挽个发髻簪个钗足矣。”
店小二一听不由得点头赞道:“郎君说得对,不宜喧宾夺主!这头饰素净自然更能衬着衣裳华丽,显得小姐气质非凡!当然郎君穿着也不差,将小的店衬得蓬荜生辉!”
一旁的沈予阔听着几人的话不禁笑了起来,要他说这雀舌穿的衣服确实好看。
可这衣服实在太过艳丽,衣服绿得发光,一般人实在难以驾驭。若不是那张小脸压着,此时看着定然俗气万分。
还好那位姑娘长得也不差,打扮起来应当也压得住,不然回去一定要骂店小二和雀舌联手搞诈骗。
过了半晌,那头的雀舌说得口干舌燥,姜姑娘急着回家便没有再继续聊着,跟雀舌告辞过后便带着丫鬟走了。
雀舌倒是感觉还没有说过瘾,楼里人觉得自己话多,听着聒噪,鲜少听他把话说完。
尤其是妈妈,每次他话还没有说一半,就被打发着去练琴跳舞。雀舌叹了口气,哎,如今楼倒了被个猎户买了回去,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雀舌皱着个小脸,衣裳他里里外外共选了十几套,也不知道那猎户买不买得起,若是付不起钱,到时候就丢人了。
沈予阔看着突然萎靡起来的雀舌有些疑惑,从角落走出来,问道“可选好了?”
“嗯……好了……”
雀舌有些心虚回答得有些结巴,选衣裳的时候开开心心,如今面对猎户那大块头倒是有些害怕了起来。
“伙计,麻烦把他选的衣服拿出来看看。”
沈予阔看着雀舌那心虚的表情,心里也悟出了些,所幸直接问店小二算了
“好嘞,客官!”
店小二开心极了,这郎君选的衣裳净是些花花绿绿的,大部分店里做出来都没怎么卖出去的。如今若是都卖出去了,嘿嘿,店里掌柜定然要给他些赏钱。
“客官您瞧,这里衣一共五套,外裳一共八套,鞋履四双,还有小衣三件,承惠一百零八两七十文,小的再送您四双袜履……”
“嘶,等等。”店小二话还没有说完,沈予阔便急忙打断,一旁的雀舌心中暗叫不妙,一张小脸皱的紧巴巴的。
“不好意思,我这夫郎不知家中贫寒,这委实太贵了,请你稍等片刻,我跟夫郎再商量商量减一些。”
说着沈予阔就拉着雀舌往布庄角落里走去,店小二心中发苦,不过那郎君身上穿的肯定卖得出去!他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人,若是敢逃跑,他仰头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心想着到时候肯定得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雀舌,我手中没有那么多银两,最多给你五两银钱购置衣裳。”
沈予阔板着张脸,有意吓唬雀舌。他现在手里银两不多,还要维持原主的人设,买两套还能说被美色所迷,买多了这村里人必然要怀疑。
雀舌噘着小嘴,心里早猜到这穷猎户没那么多钱。可面上还是不情不愿,委屈巴巴道:“可是一般的衣裳我穿着难受!你看嘛~”
雀舌说着撩开手腕上的衣袖:“你仔细瞧瞧,你那身麻布衣裳可把我害苦了!”
只见那白嫩细腻的腕子上红肿一片,雀舌暗自观察着沈予阔的表情,又接着撒娇道:“我也不想买那么多嘛~爷~你都不知道穿着那衣裳我有多难受!身上又肿又痒的!”
这人来人往的,雀舌有意将声音压了压,沈予阔三分的心疼,被雀舌的尾音一勾硬生生到了八分。
“好吧,不过那也不许多买!每样各买一件足矣,剩下的买布,等回村里我托人帮你再做。”
雀舌有些不死心,村里人缝制的衣裳哪有店里的好看?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沈予阔,期冀着他能改变主意。
“小二,就要他身上这些,另外再拿八尺素净些的棉布,颜色你看着选。”
沈予阔也不看雀舌,直接估摸着向小二下单,至于他的衣服嘛,哎,反正皮糙肉厚,还是回村里找人买麻布做衣服算了。
店小二心里苦啊,原以为是笔大生意,还好没有叫掌柜出来!
“好嘞,翠绿罗裙一套五两三百七十八文,里衣一套一两二十二文,小衣一件七百六十文,鞋履一双五百九十文,棉布八尺三两五百二十文,承惠十一两二百七十文!”
沈予阔暗中叹了口气,好家伙,这一下子就花了存款的八分之一啊!他刚准备张口想着再减些,余光就瞥见可怜巴巴的雀舌,那小表情跟要哭了似的,又不禁叹了口气。
“包起来吧!”
“诶,好嘞!您这边请……”
店小二虽没有开始那般高兴,可心里还是高兴着的,嘿嘿怎么说也卖出来了十几两,也是个难得的大单子呀!
没过多久,店小二就包好了衣服。沈予阔从空间拿了钱,假装从袖里掏了出来,从中掂量了几块银子。
店小二撑好,“找您三十五文,拿好慢走哈!”
雀舌闷闷不乐地跟着沈予阔出了门,一路上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了。
沈予阔瞧着雀舌那苦巴巴的脸,心里莫名有些郁闷,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这忙了差不多一早上,沈予阔摸了摸肚子,寻思着也该带人吃些东西。这原主胃大轻易吃不饱,向来是不花钱在街上买东西吃的。
沈予阔左右瞧着,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便用手轻轻捅了捅身旁的雀舌问道:“可想吃些什么?先说好不许去铺子里,只准在这周边的摊子上!”
一旁的雀舌正抱着手生着闷气,心里暗骂着小气鬼,原本想着赌气不吃。可眼睛一咕噜,哼凭什么要饿着自己,仰头哼道:“我要吃羊肉面片!”
羊肉面片他来的路上闻着可香了,沈予阔没说要吃,雀舌也不敢闹着想吃。
“好,吃面片。”
沈予阔带着雀舌走到摊子上,这人现在也不多,很快两人就坐下,让老板上了两碗羊肉面片。
这面汤色泽红润,闻着香喷喷的,入口热乎鲜美。末世里很少吃到这般美味,沈予阔不由感叹真好啊!
雀舌见沈予阔埋头吃得飞快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暗骂着粗鲁!他在楼里吃惯了精致清淡的食物,这面片没吃几口就辣得他满头大汗,一边嘶哈一边忍不住继续吃着。
已经呼噜几口吃完的沈予阔瞧着小脸红润的雀舌,眼中带笑。想着雀舌吃不了辣,便去一旁的小摊买了碗酸梅汤递给了雀舌。
男人的细心自然赢得了美人一笑,雀舌眼波流转赞许地抛了一个媚眼,沈予阔一时竟看呆了眼。好在反应快,回过了神。没多久,雀舌便嚷嚷着吃不下了。
沈予阔也没有嫌弃,接过碗就一顿呼噜吃完。用手抹了抹嘴便去付钱,雀舌一看沈予阔的动作,眼皮一跳顿时嫌弃万分!
出城的路上,雀舌又叫着走不动了走不动了!沈予阔只得背着这祖宗,好在回到村里时已接近晌午,路上人不多。
回了家,沈予阔叮嘱雀舌帮他喂喂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便急冲冲地去找里长商量盖房子的事情。
雀舌见人走了,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在楼里长大,自小就相貌出众,是花妈妈的重点培养对象,哪里会干什么活?这人也真是的,一点也不惜香怜玉!
想着,雀舌就感觉天要塌了,尤其是身处这破糟糟的茅草屋里,心都要死了!这日子哪里还有什么盼头?
从前在楼里他年纪小,还不到接客的时候,除了学琴练技那方面不认真吃了手板。
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也就在牢里那两天,可入狱前受惊当天就烧得迷迷糊糊的,他也没什么印象了。
如今看来,这辈子被猎户买回来当夫郎,怕有吃不完的苦了!
天爷啊,还不如让他发烧的时候死了算了!这活着也是受罪!那猎户凶巴巴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打夫郎!
雀舌越想越害怕,好在抄楼的时候,人多杂乱,他把自己的体己趁乱埋了起来。若是猎户对他不好,他就悄悄找人把楼里的金银挖出来逃了。
可该找谁呢?他的体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官差搜罗出来,要不还是现在跑吧?雀舌左思右想,可又能跑哪里去呢?
楼被封了,花妈妈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楼里的哥哥姐姐也不知道被人牙子卖到哪里去了。
雀舌越想越觉得前路迷茫,忍不住哭了起来。至于沈予阔叮嘱的事情,早就被他抛在脑后。
走在村里的沈予阔哪里会料到,那小娇气会哭得稀里哗啦。他心里正寻思着,怎么和里长开口才更符合原主。
村子不大,很快就到了里长家门口。沈予阔还没有进门,就被里长眼尖的小孙子二蛋看到了。
“阿爹!不好了不好了!那铁公鸡又来了!”二蛋一边大喊着一边害怕地往屋里跑。
也不怪二蛋这样子害怕,原主回来这些年风调雨顺。里长家田多,粮食自然也多。每逢里长家里改善伙食,原主就不要脸的拎只野鸡上门蹭饭吃。
按理说,一只野鸡上门吃个饭怎么着也够够的。偏偏原主是个饭桶,又没有眼色。
里长性子仁厚,再加上里长大儿子沈家宝是原主好朋友,这才没有闹翻。
可里长家里的儿媳瞧不上他,小孩子耳濡目染,再加上原主一来,他的蛋羹就要减半,如此,自然是对他又怕又恨!
这样子的场景原主见过不少,心大得很。里长也确实是个好人,只不过对孙子疼爱,不忍心下狠手管,也知道沈予阔心宽从不会放在心上。
“予阔啊,今个怎么不挑饭点来?”
堂屋里沈家宝的夫郎柳氏一听这话,忍不住进了房间,狠狠地将手里绣的帕子摔到床上,冷冷哼着生着闷气。心想着这公爹是一天比一天胡闹,尽顾着对外人大方!
屋外的里长自然不知道屋里的动静,只是有些纳闷,上次没饭点来还是为了娶夫郎,莫非那夫郎出了什么事?
沈予阔跟着里长进了堂屋,学着原主的样子闷声道:“叔,我要起房子。”
“起房子?”
里长有些惊讶,打趣道:“从前叫你起你不起,家宝更是劝了又劝,也没见你同意。今个怎么想起来要起房子了?”
“我家夫郎嫌房子破。”
“你那茅草房确实是破,也不怪你夫郎嫌弃。你说你早起上房子,这十里八乡什么好人家挑不到,哪里还用去花钱买夫郎?”
沈予阔没有吭声,任由里长说着。
人老了话多,里长说着拿出烟斗点起了旱烟。一边抽着一边问:“起个什么样的?”
“我要青砖房!”
“嚯!你小子……”里长一听这话像是被惊掉下巴一样,抚着脑袋,“你小子这是筋搭对了?哎哟,这才对嘛,这钱呀省着是对的,但也不能死扣着啥也不干!”
“你说你,早这样子想通,起个青砖房再买些地,你不拖家带口又会打猎,这村里谁家的日子能比得过你?”里长吸了口烟,含糊道。
他语重心长地又接着道:“挺大个小伙,也不知道跟哪个娘们郎们学的,抠得没边!听叔的噢,回头起房再置办些田,这田啊房啊才是咱们农人的根!这钱啊你死抠着,唉,碰上灾年它压根就不值钱呀!”
沈予阔听着有些感动,继续闷着声道:“房子起两间。地嘛,叔,你帮我置办个三四亩吧!”
里长被沈予阔的话感动的几乎要跳了起来,这孩子虽然跟他出了三服,可怎么着也是沈家人,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当年去参军,原来抽中的人有家宝。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哪里舍得?正伤心咬牙准备花钱叫人替了家宝,谁知道这孩子就跳了出来要参军。那会儿灾年,这钱花了他这家恐怕也要没一半。
这孩子一出来算是解了他的困,是他沈家的恩人!
沈予阔活着回来以后,他一直催这孩子赶紧趁田还便宜多买几亩。
可偏偏这孩子,原来自己家的地不要,手里攥着钱也不肯动。死死扣着,他心里是急冒了火,偏偏现在是家宝夫郎当家。
他有心贴补,手里头也掏不出来半两银子!
“好孩子!这房听叔的起大些,旺三代呀!这青砖如今不便宜,田也涨了许多,唉,你说你早听叔的,这省下来的起够你多起两间青砖房呢!”
里长越想越心痛,心里有些发闷。
“现在田里头不忙,请人容易,到时候请人就包饭,你去山里头打些肉回来,到时候吃饭来我家。”
沈予阔被里长的仁厚一惊,末世里人心险恶。这纯粹的人性化光辉,他许久都没有见过了。
“那要多少银子?”
“一等田现如今4,5两左右,你也不急着买,我帮你留意着,看能不能压压价。青砖房两间怎么也要个18两打底,叔尽量给你压着18两,不叫你多花,予阔你可千万别不舍得!”
里长紧紧盯着沈予阔,生怕这铁公鸡知道要花这么多钱又反悔不干了。
这样子的事情不是没有,这小子扣得没边,从前好不容易被他磨得同意买一亩地了。一听要掏三两半银子,又死扣着说不要了,愁死人了!
沈予阔学着原主纠结的样子,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掏出了银子,又犹豫着要给不给。
给里长急着拍腿直哎哟!“你小子!哎哟哎哟呦!这……这到底是跟谁学的啊!这大老爷们哎哟!”
索性,沈予阔一咬牙一闭眼,跟赴死似的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了里长。里长喜的烟也顾不得抽了,急忙伸手想要抢过去!
沈予阔紧紧攥着银子不肯松手,给里长气的又哎呦了起来,如此几个来回,沈予阔赶紧松了手里的银子,赶紧跑出了里长的家门。
演完的沈予阔一身轻松,心里忍不住对里长又敬重了三分。也不知道家里雀舌怎么样了,赶紧回家看看。
那头的里长见松完银子就跑的沈予阔,喜的直拍大腿,“哎哟,可算是开窍了!”他转头一想,不行这钱得赶紧花出去!免得那死孩子回头又不干了。
他赶紧出门套上牛车往城里赶去买青砖和瓦。
这一路上是乐开了花,老脸笑出了一脸的皱子,自在地哼着小曲。心想,哎哟我老沈啊,可算是解决了这心头大患啊,好日子耶!
屋里抱着孩子生闷气的柳氏,突然听不到堂屋隐隐约约的动静。一出房门就见公爹套着牛车跑得无影无踪。
原本来蹭饭的人也走的不见踪影,不由得轻松起来。虽然有些纳闷,可省了不少粮食,城里的相公下月能多吃些,柳氏也不由得高兴了起来。
这铁公鸡啊,今个可算是做了人,以后若是像今天一样就好了,柳氏心里想着手着继续绣着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