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这天天气不太好。
半夜就开始飘起绵绵细雨,直到早上也没有停。
花店老板特意关了半天店门,撑着伞送霍观澜去车站。
「到了C城一定要去找我哥哥,他和大嫂都是很和善的人,我已经跟他打过电话了。你一个人刚到那里人生地不熟,还怀着孕,没人关照真叫人不放心……」
她心底很希望霍观澜能留在这里和她作伴,但这座偏僻又排外的小城市确实不适合中国人长居。
这个地方就连工作机会都不多,安全问题也很难保障。
「这段时间你身体不方便就算啦,有空的话我会过去看你,你可不要到了大城市就把我忘到了脑后,那我可就太伤心了。」
霍观澜笑起来,连声说着不会。
她手里推着小的行李箱,朋友手里推着那个大的,说说笑笑间就已经走过了半道。
霍观澜回头看了好几眼,程河一直没有出现。
大概是真睡过头了。
果然还是个小孩,霍观澜在心底轻嗤了一声。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托房东婆婆之后再转告程河一声自己离开的消息。
车站不远,但走走停停,到车站外面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半。
霍观澜收起伞,在台阶边甩了甩水珠,听见身后的朋友传来懊恼的声音。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朋友指了指站内的显示屏。
「始发站那个路段下暴雨,上午的班次全部取消了,最早的一班要到下午一点半——如果上午那边的暴雨能停的话。」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安全为上。」
「唉,下午我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空来送你,城西的披萨店老板今天过生日,我要在晚上之前准备好派对要用的鲜花……」
「没有关系,到时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霍观澜转头问了车站的管理员,这里可以寄存行李。
有朋友这个本地人在一旁恳请嘱托,管理员连连点头承诺他一定会帮忙看管好这两件行李。
霍观澜和朋友一起回到了花店。
九点半,程河依然没有出现。
霍观澜心不在焉地往外看了好几次,回过神来时已经和朋友旁敲侧击问起程河的事。
这个城市的东方面孔并不多,朋友对他还真有点印象,程河在附近的高中上学,有段时间经常会背着书包穿着校服从花店门口路过。
不过这个东方少年性格孤僻冷漠,即便是面对那些友好的招呼也从不回应,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跟他主动交流。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在新闻上看到过他好几次,他也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倒霉蛋了。」
「倒霉蛋?」
「对,他也就比你早来半年,刚来就撞上一起枪击案,后来隔了几周又遇上入室抢劫,前阵子,就是你刚来的前一周,学校的体育馆年久失修倒塌了,恰好就他一个人在里面……」朋友满面同情。
「不过也幸好,就体育馆倒塌那次受了些轻伤,之前几次都运气很好地死里逃生了——这么说来,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霍观澜听得心头一动,问道:「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朋友对此也不太清楚:「一开始有个中年大叔送他去学校,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至少有三个月没再见过那个中年大叔了。
那之后那位少年就一直独来独往。
霍观澜问:「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吗?」
朋友指了指某个方向。
她不知道程河住在哪里,但他每次去学校的时候都是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的。
这里的学生流行骑自行车上学,程河每次都步行去学校,住处应该离得不远。
话还没聊完,新的客人进门,说要买一束花送女友,一边喋喋不休地提着要求,但在看见霍观澜的时候,他话头一顿,脸色变了变。
霍观澜找了个借口跟朋友说出去转转。
朋友正忙着剪枝,没注意到这微妙的凝滞,点点头说忙完再联系她。
霍观澜走到门口,和那位客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皱着眉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像看到病毒似的远远避开。
霍观澜目不斜视地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
本就人口不多的小城市愈发显得冷清。
霍观澜原本只想沿着街道散散步,不知不觉间却还是往朋友先前指过的方向走过去了。
要不要去找找看睡过头的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