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观澜看着搬家工人将最后一个纸箱搬进车厢。
穿着工装的司机递来物品清单,让她做最后的核对。
霍观澜点了点车厢里的纸箱数量和标签,点点头示意没什么问题,低头在清单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司机咧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用带着口音的方言告诉她这些东西预计将在七个工作日内送达。
霍观澜没太听清楚,心不在焉地冲他笑了笑。
她注意到有个小孩在车厢后面探头探脑。
搬家工人关好车厢门,绕到副驾驶室,司机朝霍观澜挥了挥手,很快开车离开。
躲在垃圾桶后面探头探脑的少年也想趁机溜走。
霍观澜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程河下意识挣扎起来,不敢动作太大,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霍观澜将他拽进楼道口,似乎毫不费力。
程河咬了咬牙:“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难怪当时能一下子敲昏五个混混。
“姐姐我以前是干体力活的。”霍观澜在楼梯口松开手,“进来,给你消一下毒。”
少年乱糟糟耷拉下来的头发被风吹开,额头上的伤口不仅没有好转,反倒红肿一片,边缘处留了一点结痂的痕迹,不知道在哪里蹭掉了。
“不处理一下小心伤到脑子。”霍观澜说道,“虽然好像本来就所剩无几。”
“……”程河瞪她。
霍观澜微微笑了一下,转身上楼。
程河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霍观澜住在二楼,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套间,里面的东西清空了大半,甚至显得有些空旷。
程河注意到放在鞋柜旁边的行李箱,脱口而出地问:“你要搬走了?”
“对。”霍观澜拿着医药箱走过来,“你不是看到搬家公司了吗。”
程河轻轻瞄了她一眼:“是……因为我惹上麻烦——嘶。”
霍观澜拿着酒精棉按在他的额头上。
程河控制不住地一抖。
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但很快又松开,抓着自己的膝盖瞪着霍观澜。
他怀疑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小孩子不要那么自作多情。”霍观澜只当做没看到他憋屈的眼神,小孩子张牙舞爪罢了,“我只想想找个风景好点气候好点繁华点的地方养胎。”
程河不假思索地说:“这种地方根本不存在。”
霍观澜不甚在意:“那可以稍微折中一下。”
“折——”程河后知后觉地顿住,视线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的肚子,声音都扭曲得有些变调,“你怀孕了?”
霍观澜顺口接道:“又不是你的,这么惊恐做什么?”
“……”程河看起来很想说些不太文明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霍观澜动作麻利地帮他清理好伤口,确认没有什么尘屑残留在伤口上,又往上糊了一层药膏,贴上透气的纱布。
“这几天伤口别碰水,这支药膏就送给你,一天至少换一次药,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伤口感染也会死人的。”
霍观澜留下纱布和药膏,将药箱收拾好放回行李箱。
程河的视线追着她走进厨房,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见挂在墙上的平底锅,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
他牙酸一般嘶了一声,连忙收回了视线。
一低头又看到茶几上随意摊开的一本小册子。
程河下意识地扫了几行,默念着翻译,然后忽的顿住,耳根通红。
那是医院里发的孕期安全手册。
原来不是在信口胡诌地作弄他。
霍观澜端了杯水放到程河面前。
程河抬起头,视线仍有点无处安放,四下打量着这间没什么人气的屋子。
“你……这种时候,你丈夫怎么不在你身边?”程河忍不住问道,“我这几天只看到你一个人进进出出。”
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又连忙找补:“我、我就是恰好路过附近。”
霍观澜点点头,驴头不对马嘴地回:“我也很感谢这几天辛苦帮我扔门口垃圾的人。”
这几天忙着搬家收拾东西,清理出来的杂物有不少,她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扔垃圾上,索性都暂时放在门口,准备等积攒一些一起下楼扔掉。
结果时常是等她再想起来的时候,门口的垃圾就不见了。
这栋三层的小楼,楼上根本没有住人。
楼下的房东婆婆腿脚不好,也很少上楼。
程河低头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专注喝水。
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你的丈夫是出差了吗?”
霍观澜摇了摇头:“我没有丈夫,只有一个已经分手的前男友。”
程河下意识问:“那你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霍观澜说如果中间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应该是会生下来的。
“为什么?”程河看起来很不解,“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因为小孩子很可爱,因为我喜欢,因为我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理由可以有很多个,为什么一定要和跟不分手有什么关系?”
“可是,要是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程河说着陡然停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角,眼底划过一丝暗色。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程河蔫蔫地改口。
“那……那你什么时候走?”程河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来帮你搬东西。”
“倒也不用……”
“我帮你。就当、就当是还你人情,而且你现在也不方便,不应该再做这些体力活。”
少年不由分说,态度坚决。
霍观澜都被他故作强硬的样子逗乐了,拒绝的话在嘴边兜了一圈,也就无所谓地咽了回去。
“后天上午的票,预计早上九点出门,你要是能起得来,就来帮我把行李搬到火车站吧。”
“好,后天早上我八点过来,你在家等我。”程河郑重地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