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刺痛引起云水的注意力,她顺着感觉望去,看见阳春在咬着她的手腕。
“做甚么咬我?”云水困惑,同时用力把手腕从阳春口中解救出来。
“牙痒。”阳春松开咬着云水手腕的牙齿,轻声道。
“牙痒就多吃肉。”云水说罢指了指桌上的肉菜。
“不想吃,”阳春直直地看着云水,漂亮的眸子里盛满星辰。
“阿姐我们一定要去鬼市吗?”阳春轻轻开口。
“你不想去看看吗?咱们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没有好好出来玩玩,”云水夹了一颗虾仁送进口中,而后放下筷子道。
“你若是不想去,那便在屋里早早歇息吧,我快去快回。”云水又道。
“阿姐我与你一起去。”阳春拒绝一个人留在屋里。
他磨了磨后牙根,他厌恶那个少庄主,碍眼极了,尤其是他站在阿姐面前,恨不得立刻将他赶到三里之外去。
“既然去鬼市,那里必然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咱们可要多带点银两,”云水思索着说。
“阳春,咱们回去可要好好收拾一番,带个大点的口袋,好装些东西。”云水很是期待。
“好,”阳春将那些烦躁的情绪压回去,重新恢复往日的安静,丝毫不见方才像狗一样咬云水的模样。
亥时很快到来,少庄主的豪华马车如期出现在云水院子门口等待。
马车甫一停稳,少庄主立刻在仆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将看不见的灰尘从衣裳上抖掉,接着像个小媳妇一样,满怀期待的等在云水院子门前。
“少庄主,您上车等吧,夜里凉,您莫要受寒了。”一旁的小厮担忧的说。
“无妨,本少爷在这里等谢姑娘,这样她一出来就看见我了。”少庄主兴致高昂的站在门口显眼的位置。
这样保证云水一出来就能立刻发现他。
虽说这里是他的地盘,这个院子也是他家里的,可少庄主莫名生出一种等在谢姑娘家外的奇妙期待感。
“本少爷这身怎么样?”少庄主等待途中不忘询问旁边的小厮意见,他边说边转个圈。
“好看极了,非常适合少爷您。”
少庄主高兴了,他扭过头继续等在门口,他左望右望,几乎望断了脖子,终于望见院门缓缓从内打开。
少庄主见状立马上前,赶紧整理整理衣襟,理了理鬓角,而后满面笑容的出现在门口正中间。
谁知下一刻,少庄主的笑容凝固了。
少庄主千等万等,苦等到院门打开,结果出来的不是云水,而是阳春。
简直白瞎了他刚才费心摆的帅气姿势。
少庄主见到阳春出来的那一刻,瞬间把笑容收回来,他面无表情的的看着拿着一堆东西出来的阳春。
和阳春讨厌少庄主一样,少庄主也很讨厌阳春,他觉得阳春一个伙计,年纪还不小,应该离谢姑娘远一点,和她保持距离。他整天黏在谢姑娘身后,不仅碍眼,还有损谢姑娘名声。
尽管少庄主不怎么待见阳春,但他还是知道阳春不管怎样都是云水的人,秉持着爱屋及乌,他还是温和的问着阳春:
“谢姑娘呢?怎么没见她出来?”少庄主一边问着,一边伸着脖子朝院里望去。
“阿姐她等会来。”阳春说着,脚步不停的走向少庄主停着的马车。
少庄主转身看着阳春朴素的一身不知道洗了多少次的藏青色衣袍,视线往下,他腰间光秃秃的,只用一块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腰带系着,浑身上下也就一张脸能看。
不像他,少庄主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圈华丽绝妙的玉佩香囊们,内心自豪骄傲极了,这可都是他一个一个费力搜罗来的,随便哪一个都可抵一个家庭一年的银两,他不仅脸好看,穿衣打扮更是甩了那谢阳春三条街。谢姑娘没理由看不上他。
小厮见着阳春拿着一大堆东西,连忙上前帮忙拿上马车。
谁知阳春轻轻避开小厮伸过来帮忙的手,他冷漠道:“不必,”末了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谢谢。”
在阳春将东西放在马车上的间隙,云水终于出来了,她走向等候多时的少庄主面前,歉意道:
“抱歉啊,少庄主,我这有事耽搁了,还来得及吧。”
“没事没事,来得及,咱们走吧。”少庄主连忙说着。
他说罢,特意走快两步走到云水前面,让打着灯笼的小厮落后他两步,而后放慢脚步,全方位展示他身上漂亮的衣裳和腰间挂满的玉佩香囊。
奈何云水就是个榆木头,她不仅没发现少庄主的小心思,见少庄主走得慢,还上前两步与他同步,
“少庄主,咱们快些吧,咱们这里离城东有些距离,时间怕是不太够。”
少庄主:……
罢了,他不生气,他看得开,天太黑了,谢姑娘看不清很正常。
“没事,我的马跑得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谢姑娘不必担心。”少庄主耐心的告诉云水。
“嗯。”云水走到马车旁边,在阳春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少庄主见状直跺脚,损失了一个机会。他暗悔自己应该站在马车旁边的,这样扶谢姑娘上车的事自然而然就会落在他身上了。
饶是少庄主再后悔,他也不得不赶紧上车,再磨蹭下去,那个东西就要被别人买走了。
马车内部车厢很是宽敞,可以坐下五六个人,所以三个人坐下,空间绰绰有余。
车厢里边边角角都点上烛灯,映得车厢很是亮堂。烛火在摇晃中明明灭灭,欢快地跳动。
少庄主隔着车内的小几遥遥望着坐在对面的云水。
阳春又照旧黏在谢姑娘旁边,手里剥着橘子,橘子皮在骨节分明的瓷白手指上随意转动,没一会儿就被完整剥落,随后晶莹剔透的橘肉被送到云水面前。
少庄主往日不将他当回事,也不知是何时注在意,自他有心观察起,那阳春就已经无时无刻不待在谢姑娘旁边。
车厢里弥漫着橘子的酸涩清香,少庄主有点吃味,他也从车厢壁柜里拿出橘子来剥着吃。
马车在黑夜里平稳地向前行驶,很快便到了城东的鬼市门口。
车夫将主子给他的凭证交给守门的两个大汉查验,而后驾着马车驶进鬼市。
马车进了鬼市没一会儿便停在空旷点的高地,云水他们随即下车。
“咱们用不用戴面具什么的?”云水好奇的四处张望。
“不用,这鬼市说是鬼市,可与真正的鬼市还是有很大差距,这里只是开放的时间一样而已,其余的与外面的集市没什么区别。”
少庄主后下车,他听见云水的问话解释道。
“原来如此,”云水说着,又四处望去。
这个鬼市横竖有好几条街,横向的,纵向的,最终都交叉在一起。
每个摊子上都挂着一个红灯笼用来照明,远远望去,一片通红,在黑夜里很是醒目。
若是不明所以的人误入这里,只怕会以为这里是阴曹地府,不详的红灯笼到处都有,很是瘆人。
“走吧,咱们随便逛逛。”少庄主率先往前方的摊位入口走去。
“少庄主,不先去看你的那样东西吗?”云水疑惑问道。
“不急,有人给我留着。”
云水见状也就不再执着,她拉着阳春跟上少庄主的步伐。
云水还是第一次逛鬼市,发觉鬼市虽不像话本里描述那样,什么猎奇古怪的东西都卖,不过这摊上卖的东西云水大多都没见过。
鬼市里人虽不少,但还达不到摩肩接踵的地步,除去最开始的新奇后,这里看上去确实像个普通的夜市。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没一会儿停在了一个卖着琉璃制品的摊前。
原是云水被摊上的一个浅黄绿色的琉璃佩环吸引住了,她停下来看,剩下的两人虽无心看这些东西,但还是跟着停下来,跟在云水后面。
云水小心的拿起佩环,借着暗红色灯笼散发出的光欣赏。
黄绿色的佩环晶莹剔透,里面的纹路清晰可见,环上雕刻着神人兽面纹,很是精致。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她满脸笑容,反复介绍着云水手里的佩环多么珍贵,多么漂亮,整个鬼市再也找不到第二只这样好看的了。
“这是真的吗?”
“真的不能在真呢,姑娘,我这都是天然的,你瞧,这佩环里还有天然长成的棉絮呢,我这东西根本不能和外面那些烧制的琉璃比。就这么跟你说姑娘,你若是发现它是假的,尽管拿着来找我,我假一赔十!”
妇人拍着胸脯保证,她见云水喜欢,赶紧伸出四个手指头,示意只要这个数。她表示这佩环物美价廉,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喜欢便赶紧拿下。
云水很少碰见这么合眼缘的东西了,况且这东西物美价廉,还独一无二,带出去根本不怕撞款式,于是她当即掏出银两付钱。
少庄主见状,赶紧拿出银子来,他是男子,更是东道主,怎么能让姑娘付款呢?
他当即要把银子扔到摊上,被云水眼疾手快的阻止了,她不喜受人小惠,而且她有钱,更不能让少庄主付了。
于是二人在摊前上演一场你付我推,我付你推的场面。
“咚”的一声闷响打断两人的推让,云水拿着银子顺着声响扭头望去,原是阳春扔了一锭银子到摊上。
摊主喜笑颜开的拿起摊上的银子咬了一口,确认为真的后赶紧收起来。
“阳春你……”云水满是惊讶,阳春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阿姐喜欢就好,”阳春弯了弯眉眼,他不爱花钱,所以云水每月付给他的工钱都被他留着,慢慢就攒了下来。
少庄主在一边气鼓鼓的收起银子,又没能在云水面前表现出来,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让那个谢阳春抢先了去。
“啊,阳春,怎么能让你付呢?”云水有些苦恼。
买罢了东西,几人又往前走去。
云水拿起佩环看了看,停下脚步,又郑重地把它递给阳春,“这佩环本是买了送你的,如今让你付了去,也不算送了,挂上吧,你腰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多谢阿姐,”阳春显然没想到这是送给他的,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接过。
阳春定定的看了佩环好久,胸腔里剧烈响动的鼓声震耳欲聋,他慢慢将佩环系在腰间。
或许他是第一次系这个东西,又或许他此刻手抖的厉害,系了半天没系上。
云水见状也不催他,挽起袖子,半蹲下身为阳春系上,她手巧,很快便将佩环牢牢系在腰间。
“喜欢吗?”云水系罢,随手摆弄一下佩环。
“喜欢,”阳春轻声说道,他垂头轻轻抚摸佩环上的花纹。
“喜欢就好,我见其他人腰上挂一大堆东西,就你腰上啥也没有,这不,真让我找着好看的佩环了。”
一旁看着的少庄主听罢,垂头看着自己腰间一提溜的佩环香囊,内心酸涩,从未看它们这么不顺眼过。
他跟在云水后面走着,低头拽着腰间的玉佩,想要将它们全部揪下来,谁知他太过沉迷,一时没看路,撞到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被撞倒在了一个摊子上,摊子上的东西顺势哗啦掉落。
巨大的哗啦声引起周围大家的注意,前面的云水见状,赶紧走回来扶起倒在摊子上的姑娘。
这一变故惊得少庄主愣在原地,他愣愣的看着面前摊子上的一片狼藉,怎么也没想到低头扯着玉佩的功夫能闯这么大的一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