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月，故人归 第30章 第 30 章

那姑娘被撞倒在摊子上，半天起不来，云水和那姑娘的婢女一块将她扶起来。

“你眼睛被狗吃了吗？！本小姐这么大一个活人看不见啊？”

那姑娘被扶起来后，撩了一下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冲着站在旁边的少庄主一顿怒吼。

“对不起，这位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少庄主先是耐心的对那姑娘道歉。

接着他的暴脾气无法忍受自己被人这么吼着，他回怼道：

“这位姑娘，你怎么不说你眼睛被狗吃了呢？本少爷这么大一个活人，你看不见吗？！”

“你……！”那姑娘怒急，撩起袖子恨不得上前好好教训一下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结果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身旁的人赶紧拉劝住。

她身旁的婢女拉着她好言相劝，“小姐，他也不是故意的，您消消气，咱们是偷偷出来的，不要忘了正事，万不能大张旗鼓。”

少庄主先前的歉意愧疚很快被怒气取代，他从小到大受到的都是别人的恭敬顺从，还从未被人如此大声吼过。

他满心怒火，被身后的小厮小声安慰劝解。

两边的主子们暂时被控制住，躲在一旁颤颤巍巍的摊主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那个……，二位，小人这小本生意，您们看这……”摊主皱着窝瓜脸，看着面前两个他惹不起的贵人，小心翼翼的指着身后一片狼藉的摊子。

“不就是一堆破烂儿嘛，给你。”少庄主随手拽下腰间一枚翡翠双鱼佩，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到摊主怀里。

“你弄坏人家的东西，还这么趾高气扬，可真是一位好公子。”那姑娘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我弄坏的？不是你撞上去的吗？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你，又没有撞到摊子上。”少庄主立马不服气反驳道。

“要不是你不长眼撞我，我能撞到摊子上？”那姑娘立马回呛道。

“好了好了，大家歇歇气，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吵着，”云水无奈当个和事佬调和。

少庄主忽然意识到谢姑娘在旁边，刚才他脾气上来了，什么都顾不上。此刻他理智回来后，心觉不知道谢姑娘要怎样看他，他迅速妥协道：

“这位姑娘，是我不好，要不我赔你点儿钱吧？”他真诚的面向那姑娘道歉。

“哼，本小姐没有钱吗？谁稀罕你的钱，你让开一点，挡着我路了。”

那姑娘语气虽还是不好，但已经不愿与他多说，揉着摔疼的肩膀从少庄主身旁走去。

她经过少庄主面前时，上下打量他一眼，想看看这个家伙长得什么人模狗样的，嘴里吐不出好话。

“李星，竟然是你！真是冤家路窄。”那姑娘扫视少庄主后，忽然惊讶地道。

“你谁啊？”少庄主听见她准确无误的叫出自己的名字，侧身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全天下敢这么叫他全名的人可不多，少庄主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人来，是她！

真是晦气，怎么就遇上她了？童年的阴影仿佛还如在眼前，少庄主头也不回，拉起身边人的手就往前窜去。

他灵活的躲过迎面而来的人群，在各个摊子面前穿梭，嘴里喊着：“扫把星，遇见你真倒霉！”

那姑娘听见少庄主这么说，气得直跺脚，奈何他跑的太快，她追不上，只能望尘莫及。

“谢……谢姑娘，”少庄主累得直喘气，他渐渐体力不支慢了下来，累的他浑身发软，抓不住东西。不过他还是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

“真让你……看笑话了，难为你跟着我跑这么久。”少庄主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高爆发的奔跑迅速消耗少庄主的体力，他还是松开了身旁人的手，弯下腰喘着粗气。

等了好久没听见身边人的回应，他扭过头看去。

“？！”

“福来怎么是你？谢姑娘呢？”少庄主瞬间站直腰身，气也不喘了，见鬼似的望着福来。

身后本该是谢姑娘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他的小厮福来。

“少爷，您一开始就拉错人了，你拉着我往前跑，我在后面喊您，您都不听。”福来委屈道。

“一开始就拉错了？你干嘛不提醒我？”少庄主生气道。

他回头向来时的方向望了望，四周全是一模一样的挂着红灯笼的摊子，跑的时候只顾跑，根本不知道是从哪条路跑来的。

“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本少爷一块儿找人去！”少庄主见福来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一时火大。

“是是，”福来赶紧应道，他跟在少庄主后面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边云水跟着阳春随意逛着。

当时云水就站在少庄主旁边，他跑的时候也是预备抓着云水的，结果阳春突然上前拽着云水往后退了两步。

少庄主毫不知情，抓住莫名被顶替上来的福来的手跑着。

结果就造成了两两分散的局面。

云水不急着找他们，反正鬼市就这么大，总是会再碰见的。

于是云水和阳春四处随意逛着，她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一个无人问津的摊子，老远看去，有一个东西莫名熟悉。

她下意识走去，到了摊前，结果看见了一模一样的黄绿色神人兽面纹佩环。

云水：……

这些摊子真是一逛一个不知道，她到底还是年轻了，云水内心泪流成河。

摊主坐在自制的竹椅子上仰着头打瞌睡，见有客人来光顾了，连忙抹了一把嘴角上的口水，坐直身体。

“小丫头，看些什么？”

“这个怎么卖？”云水见状索性指着佩环道。

“这个啊，你要是真心想要，二十文。”摊主随意看了一眼佩环道。

“不了，谢谢。”云水冷漠道。

她对这个鬼市没爱了。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摊子，充耳不闻身后传来的摊主愈发大声的留客声：“丫头你要嫌贵，十文！五文！”

云水和阳春走出摊子好一会儿，还能隐约听见那摊主的留客声。

“阿姐不必难过，买到的就是最好的，我很喜欢这个。”阳春见云水不太高兴，安慰道。

阳春伸手摸着腰间的佩环，不管什么样的，只要是云水送的，便是最好的。

“没事，集市都是这样，吃一堑长一智吧。”

云水自我安慰，扭头就看见阳春似乎很喜欢这个佩环，垂头一直在摸，都不看路了。

少庄主刚刚发生的倒霉事还历历在目，为了避免阳春重蹈覆辙，她主动牵起阳春另只空闲垂落的手，牵着他走路。

阳春突然间被牵着，他愣怔片刻，先是垂眸看了看两人交握处，而后慢慢抬头看着云水。

“你接着摸这个佩环吧，我牵着你走，不用担心看路。”云水笑着说。

云水背对着光看向阳春，她满眼温和笑意，浑身好似在发光。

手指交握处传来的热意，使阳春心底蓦地燃起一角，火热热的，烫的他忍不住蜷缩起指尖。

而后他慢慢舒缓指尖，紧紧回握住云水的手。

云水拉着阳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了不知多少个摊子。

夜晚的凉风拂过，顺着指缝钻进二人交握的手心，吹动了不知谁的心。

少年的心动如山崩地裂般，以摧枯拉朽之势无法挽回的迅速开始。

“少庄主，可算找着您了，您看上的那样东西被一位姑娘看上，她非要以百倍价格买下，小人反复告诉她东西已被别人定下，她便让我赶紧找您来，告诉您她要买下。”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气喘吁吁的走到少庄主面前说道，他身上穿着看不出价格的暗黑色繁复衣袍，看样子身份不凡。

“她要买下？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少庄主走了好几条街还没找着人，心里正憋着一股气没出撒。

“告诉她，这事儿没得商量，无论给多少子儿——本少爷都不卖。去，先去就这样回复，本少爷稍后就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少庄主简直要烦死了，好不容易约谢姑娘出来玩一次，出那么多事。

“是，”那老者拱手离开，先行回去回复那想买下少庄主东西的姑娘。

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烦人事，少庄主只能先停下寻找谢姑娘，转为去漆阁。

漆阁也是卖东西的，不过它是整个鬼市唯一一个拥有门面房屋的，有两层小楼，主要服务于贵族富绅这些人。

在遍地都是挂着红灯笼的露天摊子下，找一个两层建筑很好找，因为它是整个鬼市里唯一一栋建筑，稍微走近了便能看见。

“我去漆阁，福来你继续找谢姑娘他们，找着了带到漆阁里来。”少庄主吩咐身旁的小厮道。

“是，”福来领了命令转身离开，继续漫无目的的找寻着。

少庄主由其他下人领着到漆阁，走进庄严古朴的大堂，一个下人见着少庄主过来，连忙上前把他迎到雅间里。

“本小姐开出如此高的价格，他为何不卖？”

少庄主甫一走进雅间，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嚣张的女声。

“本少爷就不卖，你能奈我何？”少庄主笑嘻嘻的说着，他踏进雅间，挑眉扫视里面一众人等。

“又是你！李星，为何总与我作对？你一个男子，为何与我抢这女子用的首饰？”

那姑娘先是看见少庄主进来，吃惊的瞪大杏眼，很快反应过来，不输气势的抢先道。

少庄主很显然也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时辰内会再次遇见她，这是什么孽缘。

他愣怔片刻，“本少爷不能买下来送姑娘吗？这又没有规定只许女子购下，不许男子买。”

方才在外面庄主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没面子的跑路了，这次他可不会这么轻易退缩，这个东西他一定要拿下。

他支棱起浑身的气势，不甘落后的回瞪她。

仆人为少庄主搬来一个太师椅，少庄主顺势随意坐下去，翘起二郎腿，继续瞪着她。

“好了好了，二位，容小的说两句可好？您们二位都是小的得罪不起的人，不如这样，”

老者在中间提心吊胆的调和着，同时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有个主意，剑走偏锋道：

“您们二位都是不差钱的主，不如……二位竞价吧，价高者得如何？”

“不行！”少庄主和那姑娘异口回声的大声拒绝。

“嗨，”老者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您二位真有默契。”

“谁跟他（她）有默契？”二人又是异口同声的道。

两人后知后觉什么，瞪大双眼目视对方。

“我出一千两！”

“呵，一万两！”

“哎呦哎呦，两位小祖宗，悠着点呀。”老者在一旁看着，面上一副急得直跺脚，见不得如此浪费的模样，实际上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一个成本不过一百两的珠钗，竟然被败家的少爷小姐们叫到一万两的天价，真是财神爷叫门，好事临头。

“一百两黄金！”那姑娘咬唇，豁出去道。

她身后的婢女瞬间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小声劝说自家小姐不要那么疯狂。

“小姐，三思呀，咱们真要花如此多的银两吗？老爷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那小姐目不转睛的瞪着少庄主，伸手将碍事的婢女拂到身后去。

“哈，”少庄主笑了一声，不屑道：“一百两？”

“一千两！”他伸出一个手指道，接着挑衅的扫视周围吃惊的人们。

“好！算你狠！”那小姐快要被气哭了，压抑着哭腔跑出去。

“切，跟我比，”少庄主不屑一顾道，他有些渴了，挥手让旁边的仆从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来。

“少庄主，您看这一千两黄金……”老者抱着黑檀木的长形匣子出现在少庄主面前道。

少庄主招了招手，老者心领神会的将匣子递到他手中。

他随意打开匣子，拿出里面那只通体冰透的碧玉芙蓉簪。

簪子整体是由翡翠打磨而成的，簪头处雕琢了一朵待开的芙蓉花苞模样，花瓣层次分明，饱满圆润，花蕊则镶嵌了一颗浅黄色的蜜蜡，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簪头上还坠着几根细长的银链流苏，银链上挂着几颗小小的芙蓉花苞，随风轻摇，灵动极了。

这簪子初看觉得普通，但细看来，便会发现它的魅力所在，越看越漂亮。

美玉配佳人，少庄主第一眼见到它时，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老者弯着腰耐心等待少庄主欣赏簪子，他不急着催少庄主。

奈何少庄主欣赏簪子的时间太久了，老者弯曲的腰隐隐发出抗议。

“少庄主，您看这一千两黄金……”他又重复一遍。

“什么一千两黄金？”少庄主终于舍得抬起头来，他疑惑问道。

“您与那宋家小姐的竞价呀，”老者耐着性子恭敬道。

“哦，这个啊，是一千两银子，不是黄金，你听错了。”少庄主淡淡道。

“什么？！”老者大惊失色。

“少庄主，您可不要蒙小人，您俩的竞价可不止我一个人听着，大家伙可都在这呢，清清楚楚的听着呢！”老者一边说着，一边回身指着雅阁里站在的其他人。

“呵，”少庄主放下簪子，“一个翡翠做的簪子，撑死也就一百两银子，你卖一千两黄金，吞下它，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少庄主摩挲着芙蓉簪，抬头看着老者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只是那笑容里没多少笑意，只有还未成型的上位者淡然的压迫感。

“这是您俩竞价得到的！可不是小人定的价。”老者继续辩驳。

“是啊，竞价，”少庄主懒散道：“我说的是一千两银子，谁知那宋薇听成一千两黄金，被吓退了，是她胆子小，不仅误导了自己，也误导了你们。”

少庄主拨弄着簪子上的流苏，他背靠着太师椅，接着缓声道：“阁主，这一千两黄金好要，可不好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