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阿涂（折明月） 第131章 算计

公子漾的成婚礼在即，向府后宅早早地就被装饰一新。

宾客未来可能经过的地方随处可见精巧的灯笼，寻常百姓轻易不可得的绸缎竟被用来包裹遮盖裸露的树干，长得秀气的婢女，衣饰光鲜的婆子来来往往穿梭着把婚礼所用之物送到各个房内。小厮在管家的指点下搬着新采购的大物件塞进库房。

嫡公子成亲，向府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只除了两人。

向府后宅内，崔夫人房门即便紧紧地闭着，还是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瓷片碎裂之声。此处院落地处偏僻，但还是偶尔会有婢女婆子路过。听到这些动静，年轻的婢女们赶紧缩起头快走几步，生怕自己被连带着责骂。在府里待久了的婆子可就不一样了，她们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鄙夷地偷偷啐一口就继续扭着不再纤细的腰肢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说起来这个崔夫人未出嫁之时是何等的尊贵，如今归家了却像只疯狗一般，哪里还有半点儿世家嫡女的样子。

房内，崔夫人一脸愤怒地骂着站在她对面的络腮男人。

崔夫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一个贱婢都弄不死！”

络腮男冷哼一声，粗声冷喝道：“夫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有胆子先倒打一耙！你怎么不说那丫头身边有护卫啊？算了，我也不跟你们废话，我这么多兄弟为你的事死了，你说怎么办吧？”

崔夫人见他一副无赖的模样，气得差点儿晕过去。她身边的鲁婆子见状赶忙上前劝道：“夫人莫要动气，保重身体要紧啊。”

她伸手把崔夫人扶到椅子上休息，然后对着络腮男喝骂道：“你怎么和夫人说话呢？还懂不懂尊卑？！”

“哈哈哈哈，尊卑，哈哈哈哈......” 络腮男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儿一般，狂笑不止。

鲁婆子怕他把人招来，忙喝止他：“小声点儿！这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你放肆！”

络腮男冷哼一声：“ 这就放肆了？哈哈哈哈......你们当真不懂的话，我倒是可以教教你们，什么是放肆？！”他说话间上下打量了下崔夫人，心里琢磨着，青楼窑姐他倒是玩过不好啊，但是贵夫人他还没碰过呢？虽然这夫人徐娘半老，但看这身皮肉想来应该也是别有滋味的。

看着他淫邪的目光，崔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又惊又怒地骂道：“无耻！”

络腮男声音嘲讽道：“我无耻？你们一对老母狗对一个小丫头下手，又算什么好人！”边说边站起来朝着崔夫人的方向走去。

眼看他一步步逼近了自己，崔夫人吓得几乎惊叫出声，她不便外出，也是没法子了才安排在内宅见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胆敢对自己动粗。

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又羞又气地几乎崩溃。她现在是个寡妇，归家本就不受长嫂待见，一旦传出她在向府之中私会外男的消息，恐怕她连这最后的容身之处也没了。想到此处，她赶紧死死地咬住了手背，把哭喊都吞了腹中，生怕把下人招来就全完了。

“哪怕，真的丢了清白，也不能丢了名声！我要留着命，要死我要拉着那害死那楠儿的贱婢一起！”她绝望地想着。

就在络腮男马上要动粗之际，鲁婆子硬着头皮拽住了他的胳膊，恳求道：“好汉好汉，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男人瞪着挡在前面的婆子，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

看着刀锋上的寒光，鲁婆子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道：“这里可是向府，我们家主子是府里的姑奶奶。她若出了事，向家家主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话终是让络腮男心里起了嘀咕，刚才他一时上头竟然忘记了这夫人的身份。他虽是亡命徒，但是也只是为了求财，为了个老女人赔了性命却是不值了。想到这儿，他收了刀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几案上的茶杯刚才都被崔夫人扔碎在地上了，只剩一个茶壶还完好，他右手拎起茶壶，直接对着茶壶嘴喝了口茶。然后才阴鸷地盯着崔夫人主仆说道：“别废话，我可以不动你们。但为了你们的事，我死了那么多兄弟，这笔钱得你们出。”

鲁婆子惊疑道：“你，你们办事不利，还想要钱？”

络腮男把刀扔在了桌上，咣当一声，刀背把最后一个茶壶也劈碎了。他眯着眼睛说道：“江湖规矩，人死了，你们就得赔钱。你们最好痛快点儿，要不然，嘿嘿，我明天就把我兄弟们的尸首挂到这向府门前。看看到时候你们那个向氏家主准备怎么收场。”

崔夫人和鲁婆子互相对望了一眼，她们都知道今日这银子是非出不可了。

鲁婆子试探地问道：“那，你要多少？”

络腮男：“一人十两金子，我损失了八个弟兄，一共八十两。”其实是死了七个，还有一个被捉了活口，只不过这话他可是不会告诉这两个娘们的。

入夜后，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影躲闪着快步闪入一个不起眼的宅院内。

屋内之人点燃了手中的烛火，对着来人说道：“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烛火光影浮动，照亮了屋内人的脸，是崔明月。

戴斗笠的看身形也是个女郎，她在崔明月对面的榻上坐下，能看出她很谨慎并没有摘下斗笠。

崔明月直接说道：“听说了么？我那位母亲大人派人去截杀那位姜氏家主失败了。”

斗笠女郎点头：“嗯，我知道。” 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继续说道：“我还知道她派去的杀手被那贱婢抓了。”

崔明月：“哦？看来此事也与你有关。”

斗笠女郎摇头叹息道：“我原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蠢的。我只是让身边的婢女告诉鲁婆子丹阳有个杀手组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蠢到找上门去了。真枉费我那么多年被她压得翻不了身。”

崔明月也附和道：“是啊，她那张虎皮实在是唬人，没了阿爹，才知道她原是张纸老虎。“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你设计她是为了报复她曾经害你么？”

斗笠女郎摇头：“她欠我的早晚我会要回来，不过不是现在。”

崔明月不解：“哦，那是为何？”

斗笠女郎：“自然是为了你。”见崔明月还是不明白，她又解释道：“ 所有人都认为她落魄了，甚至连婆子下人都敢轻视她。但是你可知向大夫人明面上却不曾薄待于她？你可知道为何么？”

崔明月问道：“为何？”

斗笠女郎：“所有人都喊她崔夫人，所以大家都忘记了，除了崔夫人这个身份外，她原本姓向。”

崔明月忽然明白了：“你是说向老夫人？”

斗笠女郎：“没错儿。她这纵然再落魄，她也是向老夫人的心肝肉。向氏家主不过是过继的，向氏主家真正的血脉是她。哪怕为了面子，向氏家主也不能薄待他这个“亲妹妹”，公子漾的“亲姑姑”！你说，我又怎么会报复她呢？比起报复她，利用她助我们达成目的才更有趣不是么？”

崔明月：“可是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斗笠女郎笑了，“你现在是以为得了王后的青眼便高枕无忧了么？”

见崔明月默认，她又继续说道：“要知道，王后之所以把你弄进宫，除了赏识你之外。更重要的是你是那个贱婢的仇人，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但是这一切都依托在你是崔氏的女儿，向氏的外孙女的前提下的。如果崔氏哪天不在人世了，你与向氏的关联可就断了。你可别忘记，你和王后可没什么真的血缘关联，这个你知道，她自然也知道。”

崔明月面色一僵，王后待她不错，如果不是斗笠女郎提醒，她几乎快忘记了，那个自己叫表姐的人，原来是和自己没血缘的。

她有些茫然，“你与我还不是没有血缘，为何如此帮我？”这么久以来都是她在教导自己，是她教自己要舔着脸跟随崔氏来离晋，教她如何抓住机会，如何讨好王后，如果没有她，她崔明月还不定在哪里自生自灭呢。

斗笠女郎沉默了下，然后平静地说道：“因为只有你，真心的为我打算过。你为我打算，我自然也是要不帮你的。”

崔明月有些感动：“多谢你。”

斗笠女郎：“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傻话。崔夫人做了蠢事，一定不敢让向氏家主知晓，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把柄好好筹谋一番。”

崔明月：“你打算怎么做？”

斗笠女郎：“阿莬不日便会嫁入向府，那女郎与阿莬关系不浅，向府的成婚礼她定会前来，这就是你的机会。”

崔明月：“姐姐快教教我该如何做。”

斗笠女郎：“这就要看你要她如何了，要她的命还是要她也尝尝我们所遭遇的一切。”

崔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让她死还不容易，我要的是她痛苦，要她身败名裂，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低贱的，而我才是真正尊贵的贵女。我要让白泽后悔选了她！”

斗笠之下的女郎也笑了：就是要这样，她不是看不起自己么？那便让所有人都看看吧，谁才该是那个被看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