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府门前这几日也挂上了红灯笼。不知情的人路过都不禁好奇,互相打听着:“风林府这是要办喜事?”
“不知道啊?难道是风林家主要娶妻么?”
“风林家主?说起来他也快双十年岁了吧?也是该娶妻了。”
“也不知道哪家的贵女有如此福气能嫁入风林氏啊。”
“要是我闺女能嫁给风林家主,做妾我们也愿意。”
“啊呸,还做妾,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风林家主那是什么人?那可是谪仙一般的人儿,丹阳城内多少贵女都惦记着呢,做妾也轮不到你家闺女......”
“诶,我说,丑娘,你嘴巴放干净些。我看你就是嫉妒我闺女花容月貌,盼不得我们点儿好。”
“哈哈哈哈,你那闺女脸黑得跟灶底灰一般,还花容月貌呢,真是笑死人了。”
“你!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眼看两个婆娘就要打起来,刚才在一旁看热闹的赶紧劝架,“诶诶诶,你们别闹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么?”
“是啊,你们也别胡咧咧了,风林家这不是娶妻,是要嫁外甥女。”
“外甥女?”
“是啊,你们没听说么?说是要嫁人的陵国的陈氏嫡女。就是风林府的端阳郡主的外甥女要嫁给向氏嫡子,因为住得远,所以先住到她姨母这里备嫁了。”
“公子漾?”
“可不是嘛。”
“哎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是风林家主要成亲呢。”
“话说回来了,风林家主也到年纪了吧?怎么一直不娶亲啊?”
“那谁知道,这些贵人的家事哪里是咱们能知道的。”
听着街坊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好半天,靠墙边摆摊算卦的老人撇了撇嘴,不满地抱怨道:“诶,我说,你们闲得没事干么?都在这儿半日了,你们在这儿我这买卖还做不做了啊?”
一个头上长了癞子的闲汉听他这话也不乐意了,回怼道:“诶?老头儿,我们在这儿碍着你啥事儿了?就你那十次八次算不准的卦,不摆也罢。”
老人小声嘟囔道:“我不准?我怎么不准了?”
街坊们都知道这个新搬来的算卦先生,虽然他算得卦不十次有五六次不准,但他算一卦只收一个铜钱,所以他们偶尔有东西找不到了也会来找他算算。毕竟不准的话最多也不过是浪费一枚铜钱,也损失不了什么。
癞子也是有意出风头,见老人怂了就更来劲了,他掏出一个铜钱扔到卦摊上,说道:“那你给爷算算,就算算爷什么时候发财吧。”
“哈哈哈哈哈哈”他这话一出,街坊们都乐了,这条街上谁不知道这癞子啊,人长得丑还懒,自己也没个正经营生,平日里就靠着寡母给人洗衣赚几个钱,这样的人哪有可能发财呢。
“诶,我说癞子,你就别故意为难人家了,你要是能发财,我就叫你一声爷爷。”一个泼皮也跟着起哄。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话,街坊们笑得更大声了。
癞子冲泼皮挥了挥拳头然后对老人喊道:“老头儿,赶紧给我算,我这还等着被叫爷爷呢。”
老人无法,只得收起铜钱,另又拿出两枚,三枚铜钱一起被掷了出去。
看他认真地看着卦象,口中念念有词,饶是癞子泼皮这种人都被唬住了。
他们安静地等了半晌,老人才睁开眼开口说道:“七日之内,你会发一笔横财。只是,这笔钱烫手,恐会伤了你性命。”
癞子:“哈哈,我就说我会发财吧,快叫我爷爷。”
泼皮撇嘴道:“谁知道老头说的是真的假的,等你真的拿到银子再说。”
两人都只听到了老人说的七日内会发财,后半句则是像没听到一样。
看着散去的人群,老头又低头看了半晌卦象,口中嘀咕道:“真的是有血光之灾啊?!”
老人专注地看着卦象,并没注意到他的摊子斜对面,一辆马车停驻了许久。看着癞子离开,马车之上的婢女吩咐了几句跟着的小厮。
小厮在收到主子的命令后,立刻朝着癞子的方向追去。
*****
阿涂站在府门外,抬头看着头顶上的风林府匾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没想到第一次来他家,竟然是如此境况。”
碧桃递上拜帖,与府门前的小厮说道:“我家主子是姜氏家主,特来求见陈氏阿莬,烦请小哥通报。”
与在南川风林别院吃得闭门羹不同的是,听到是姜氏家主前来,小厮立刻脸上堆满了笑:“姐姐稍等,我马上就去。”他手里捏着金豆子,边跑边想:今日运气真不错,替人轮值竟然能有机会见到姜氏家主。那可是富可敌国的姜氏的家主,这牛可够自己吹一年的。
消息传到端阳郡主院子的时候,她正在与自己的亲姊妹聊天。听到姜氏家主前来拜访,她怔愣了会儿神才让把人请进来。
陈夫人一眼看出妹妹的异常,忙问道:“姜氏家主前来为何是报给后院?这不是阿隐去见见便可了么?”
端阳郡主放在了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说道:“阿姐刚到离晋,还不知道吧?”
陈夫人:“知道何事?”
端阳郡主:“姜氏找回的这个家主是个女郎。”
陈夫人有些意外,“姜氏家主之位空悬多年,我以为他们定会选那个姜衡。怎么,最后他们竟然选了个女郎继承家主之位?”
端阳郡主:“正是,而且这个女郎你也认识,姓姜名涂,大家唤她阿涂。”
陈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阿涂?”
端阳郡主叹道:“还有哪个,就是我儿爱慕的那个。”
陈夫人吃惊:“她?二公子那个婢女?”
端阳郡主:“是她,不过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婢女,她现在是姜氏家主了。”
陈夫人更晕了,“哎呀,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端阳郡主简短的把阿涂回归姜氏的事说了,陈夫人听得也是一阵唏嘘:“难怪,我看她时总觉得有些眼熟。没想到她竟然是她的女儿。”即便过了十多年,她还记得那个曾经那个艳绝中原的有狐氏嫡女。
忽然她又想到了些什么,忙拉着端阳郡主问道:“她是有狐清予的女儿,那她和阿隐......”她还记得风林隐似乎对她有情,当初为了拆散两人,她可是愁死了。
端阳郡主又叹了口气,“阿隐为了她,已经消沉有段时间了,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是心疼。”
两人正愁着,便听到下人禀告人已经到了。
端阳郡主理了理衣裳,说道:“快请进来。”
阿涂进门后端正地行了礼,“阿涂见过端阳郡主,奕阳郡主。”
看着下面一身华服的女郎,不仅端阳郡主,陈夫人也有一些恍惚:她原以为这个女郎是个攀附富贵之人,哪成想,她竟然是两大古老世族的血脉,现在更是姜氏家主。这样的身份又哪里会把他们这些富贵放在眼中呢?
端阳郡主则是心里叹息,“如此出色的女郎竟然是姜氏之女,真是造化弄人了。”
“女郎客气了,你如今是姜氏家主,我没有理由受你的礼,快请坐吧。”端阳郡主微笑着说道。
对这个曾为自己解围的夫人,阿涂心情也有些复杂,哪怕明明知道就是她的夫君动手诛杀的外祖一族,可是面对她一脸的慈爱,阿涂也做不到冷言冷语。
上次分别之时,她还拉着自己的手笑吟吟地嘱咐:“抽空来家里坐坐,我可有一堆他的笑话要讲给你听。”
阿涂坐着喝着茶,一脸肃静地露思乱想。见她不说话,两位夫人也有些尴尬,又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也只好沉默着。
陈莬过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幅诡异的安静场景。两位长辈坐在上首,一脸的欲言又止。阿涂认真地品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快速地给母亲姨母行完礼,便转头对着阿涂笑眯眯地说道:“阿涂,你怎么来啦?”
见阿莬来了,端阳郡主如释重负地笑着说道:“阿涂是来找你的,你快带她去你院子玩吧,不用在此陪我们这两个老家伙。”
陈莬:“是,姨母。”
等阿莬与阿涂挽手离开了,端阳郡主和陈夫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两人互视一眼,都笑了。
“哈哈哈”
“咳咳咳”
端阳郡主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自嘲地说道:“如果有人跟我说,有一天我会怕一个小女郎,我定然以为她在说疯话。可是见到她,我这心里真有些打鼓。”
陈夫人也叹了口气,“是啊,一想到她是有狐姐姐的女儿,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端阳郡主也收了淡淡地笑意,有些惆怅地说道:“是啊,虽说当年那些是郎君们的事,但是我总觉得愧对有狐姐姐。她,曾经待我极好......”
陈夫人:“他们夫妻那等厚道人,竟然被卷入那等可怕的事中,实在是可惜......”
端阳郡主:“阿姐,有件心事我从没和别人说起过,难得你来了,我想和你说说。”
陈夫人:“哦?何事?”
端阳郡主:“阿姐真的相信,有狐氏谋反么?”
陈夫人疑惑道:“这事不是你夫君亲自督办的么?连我远在南川都有耳闻,难道还能做得假不成?”
端阳郡主凑近陈夫人低声道:“就是因为是我夫君督办的,我才疑惑不解。”
陈夫人:“怎么?”
端阳郡主:“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夫君的反应很奇怪。你是知道的,我那夫君个性最是软和。可自那事之后,每次提到有狐氏,他就会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让任何人进去。”
陈夫人迟疑着说道:“可能是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他心里难免难过。“
端阳郡主:“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次阿隐去南川,查到我夫君之死另有隐情,这让我想起了一些旧事。”
陈夫人:“什么事?”
端阳郡主眼含悲悯地说道:“有次夫君醉酒,曾说有狐一族死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