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志 第149章 见故人

来年开春。元定二十三年三月，我们从族里返京。面上再次感受到京城的风，脚边又落细微的尘时，我还是不愿相信，辽阔九州再不会有二人身影。

府上多了一位贵客，是阿嫂身边的清冷，温文尔雅，面色健康。如今多了哀戚。我看着她，能感知到阿嫂对她的信任，此时此刻能让她到季府，阿嫂也是相信我们的。我赠了她藤镯，却不知戴在哪只手上。

她站在我面前，于是我将视线又看向她。垂挂髻，发间是梨花簪和玉面刀型簪，系青色发绳。一身芰荷梨花裙，腰间垂坠着月白色吉祥节和香牌。颈戴古琴玉佩，左手平安镯，右手银镯。最后我选择让她决定。岱渊拿来藤镯，我笑道：“伸出手吧。”

她伸出左手我给她戴上后，又给她诊脉。她情绪很不好，我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她泪光闪闪我担心勾起她伤心事也就离开了。

“听说府上多了几位侍女。”我问岱渊。

“是的，半年前进府。共三位，名竹筱、竹星、望月。如今也都在照顾夫人。”岱渊道。

“那段时间有些忙，倒忘了给她们戴镯子。”想到这我转身朝她们的书房走去，并对岱渊道，“你去取几个镯子来。”

“小姐，”岱渊狠狠跺了一下脚，“您忘了，您早就给她们戴上镯子了，就在她们来后的第二天。”

哎呀。我暗道不好，于是笑道：“不过是考你一下，别紧张。”

岱渊气鼓鼓道：“您少说这些话好不好。”

我立马转移话题：“这些日子墨霜她们没见到你，会很想你。待会儿你可要和她们一起用膳？”

“当然了！”岱渊道，“我还要教她们制作族里的菜品呢，这我可是很拿手的。”

闻言我慢下脚步转眸看着岱渊，这几个月她的心情也恢复得很好。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感叹，有时总觉得自己影响她太多。

她依旧在身旁陪我走着，嘴里不断说着要教她们做的美食，双手也很欣喜地上下飞舞，很是可爱。

倒也没影响很多。我扬唇笑了笑。

“小姐——”她拉长声音道，“您说是不是嘛。”

“你挑几样喜欢吃的教她们就好了，这么多你会累。”我笑道，“还好知道你喜欢下厨知道得早，不然还要耽误好久。”

“也不能这么说啦，”岱渊道，“平日都有在学，您不知道而已。”

“这样说来，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我问。

“还不是惊喜呢？”岱渊有些气急，“小姐，我都觉着自己的厨艺能和皇宫里的御厨相比较了，您还觉得不是惊喜？”说完呲牙咧嘴地站在原地赌气。

我笑意越来越深，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一直都在给我惊喜的，不必怀疑。”

我左右看了两眼：“好像有听到白榆在叫你。”墨霜立马收起神情仔细地听着。我看着这副模样微微转身笑道：“快去找她们吧，她们很想你。”

岱渊离开后我让朗玉拿着礼品，先跟我去送给阿姐的那几位友人。如今她们在京城也已经有了些自己的生意。

看到我她们很是惊讶，颇有些紧张道：“这般胆大，也不怕伤着。”

“如今都不怕了。”我将礼品递给几位阿姐，“今后许是能常见面了。”

“优儿可知？”她们问道。我点点头：“阿姐都顺着我意。”

“好。”她们点点头，“以后若没银钱花尽管来找阿姐。我总觉得优儿不给你钱花。”

听后我很是无奈，不知几人何来的误会。不过还是应了下来：“各位阿姐不嫌我花钱大手大脚便好。”说完我又添了一句，为阿姐正名，“其实阿姐从不管着我的。”

几人显然不信。“总之我们都是支持你的，无论你做何事。”她们肯定道。我看着忽然表决心的模样，不禁纳闷阿姐平日里到底和她们聊了什么。

与几位阿姐告辞后，我来到林府。

我刚下马车，府门刚巧打开，林智从府里正向外走。看到我的那刻，愣在原地满眸不可思议。我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脸：“就这样惊讶？”

回过神后她开口：“没曾想还能见到大人。”

“这有何难的。”我虽是这么说，却没多少底气。

她看向我身后的朗玉，微微皱眉：“上次就是他传的信？”我点点头，也看向朗玉。此时的他莫名生出敌意，就像林智身上冒出的危险感一样。

“你怎么了？”我开口问林智。

“我担心他不能很好地保护大人。”林智瞟了一眼朗玉。

“不必担心我，他是不差。”我知道林智的好意，不过朗玉到底没做错什么。

我想起林智方才要出府就问了一句，她道：“学院散学，我去接瞻儿她们。”

为免耽误时间让林瞻几人失望，我提议一同前去。坐在马车上，我看着林智真是感叹变化甚多。

我还没开口，反倒是林智道：“大人变了很多。”我哑然。

马车平稳地走着，铃铛声摇摇晃晃。她的声音如水面平稳：“大人的决心几乎掩盖不了。”

我轻声笑道：“智儿真聪明。我是想清楚了。”

“你呢，你如今可好？”我问。

“有了大人的帮助，我更好了。”林智笑道，“上次您给的瓷器让我多了不少底气。”

“如何轮得到是我的功劳，这都是因为你的能力，可别忘了你是得过皇后赏识的。”

提起这个，林智眼里多了些回忆：“我一直没忘，今生我都不会背叛大人。”她突如其来的誓言吓我一跳。

联想起她经历的那段日子，我开口道：“我如何不信你。你的前途无量，瞻儿几人亦是。此次回族我带了些礼品给你们几人。”

林智起身坐到我身旁，马车有片刻地缓了下来。林智道：“这样的恩我如何还得完。”

“我何时要你还了。”我敲她的头。林智靠着我叹了口气：“可您这般，我实在担心您得不偿失。”

“智儿你又想偏了。”我摸了摸她的脸，“我这样对你们，是你们值得。那你这般信任我，又没想过得不偿失？”

“您就是在狡辩。”她抿唇道，“我说不过您。”

我无声地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她靠着我又和我说了瞻儿几人的变化，变得更健康更有朝气。如今在学院里也很自在。

“我是真的很感激大人。”林智的声音闷闷的。我低头看去，她也低头不见。

“我就说智儿永远是最厉害的。”我笑道，“我从来不说假话。”

“就是这句话支撑我回到林家。”林智道，“如今也都好了。”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她抱紧我，话里的意思我也明白，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人生长恨水长东。在这条江流里，你要如补天顽石屹立不倒。”

铃铛声停了，林智道：“学院到了。”

学院自开办以来，这也是我第一次亲眼所见，气势恢宏，大气壮观。忽然视线有些模糊，我伸手揉了揉眼睛。

“大人！”林瞻的声音传来，下一刻我就被几人扑过来的力度撞得后退了些许。

“我们好想你呀！”几人紧紧抱住我不撒手。

“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们！”她们又抱着我晃来晃去。

我摸着几人的脸笑道：“我可要向你们道歉。”

“大人。”林智立马出声，走到我身边。我向她摇摇头，又蹲下身子看着几人：“最近很忙，可我都有和你们阿姐了解你们的近况哦。”

“我就知道大人还会想我们。”林瞻撒娇道。

“大人您这样会惯坏她们的。”林智的话虽是这么说，语气却是宠溺得很。

林瞻跑过去抱住林智：“还以为今日阿姐不来了呢。”

“我如何不来？”怎么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阿姐自己说的，说今日要去西城。若赶不回来就让我们自己回去。”

林智语气顿了一下：“我没去，闲着没事索性就来接你们。”

几人又围着她顶着让人心软的表情说话。林智道：“这招没有，你们今日学识学得如何？”

“学得可好了。”几人立刻站直，眼神坚定。

“既然学得认真，那就有奖励。”我笑道，让朗玉将礼品拿来。

几人一看到他，表情严峻无比，几乎眨眼间浑身布满尖刺，气势锐利得很，立马上前站在我和林智面前。

“你是谁？”林瞻眯起双眸道。

虽知是误会，我还是点点头表示欣慰，她们依旧能保持警惕。我开口解释：“这是季府的侍卫。”

过了有一会儿，“我想起来了。”林康道，“当初就是他给我们传信要我们去季府见阿姐。”

其余两人逐渐卸下防备：“好像是这样的。”林裕看着朗玉，“当初他因为这个还被岱渊阿姐训斥了一番。”

我打开盒子：“这是我自己做的手串，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心意。”三人张着嘴不可思议，眼神左右来回移动，也得不出一个结果，最后还是看向林智，眨眨眼请求帮助。

林智道：“大人这实在是不妥。”

“有何不妥？”我问。

“太过贵重，我怕不安全。”林智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你替她们保管。”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我迅速将盒子放她手上，立马转身搂着林瞻她们走了。

边走我边低声道：“你们阿姐心最软，以后要多保护她。”

“当然。”几人坚定无比，“没有什么事比阿姐重要。”

我让她们上马车后才转身看向林智，她抱着盒子朝我无奈地笑了笑：“那好吧，便听大人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