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志 第137章 林家三妹（二）

林智从回忆里抽身：“后来也没发生什么，几人还是听进了我的话。”我笑了笑，没搭话。

“叩——”书房门被敲响，我起身笑道，“走吧，去见见几位妹妹。”

林智跟着我来到正堂，三人已经等着了。墨霜转身而走的背影还在不远处。

“阿姐！”林瞻激动而紧张地扑到林智怀里，上下看了她一眼，快速道，“可有受伤？”

林智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抬眸看向剩下两人，皱眉道：“你们又要干嘛？”

听到熟悉的语气，三人心下一松，林裕道：“那阿姐传信为何只有‘来季府’三个字。”

“……”我听着都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写得这样简单。目前这样的处境，林智又不在身边。现下话一出，我有些担心三人会把季府看做不轨之人。

我看又看了一眼三人，这三位可比林智狠而厉。

“我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是我传信而非伪造，用不着管这样多。”林智道。

林瞻抱着她的手臂笑道：“阿姐没事就好，倒不辜负我们这样快的赶来。”林智瞟了她一眼没回话。

林康握着林裕的手压下她要上前的动作，走到我和林智中间，隔开我们，向我恭敬行礼道：“见过季大人。”

我莫名有些尴尬，几人果然这样想。我开口道：“你们不必提防，我并无恶意。是我阿姐让人去请几位上府一叙。”

听闻此话，三人眼里的防备意顿减。林智微眯双眸，似乎是意识到空气中的暗流涌动，生气道：“我能带你们来京城多亏了大人，你们不感恩反而仇视？平日教你们的礼都抛开了？”

三人一听，双眸里的敌意瞬间消失，像得到命令般默契地迅速上前一步站成一排，甚至未及眨眼片刻，快而准地下跪行了大礼：“望大人恕罪——”

“林瞻见过大人。”

“林康见过大人。”

“林裕见过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让我措手不及，但出于下意识还是迅速扶起，无奈道：“不必行此大礼。你们倒如此听智儿的话。”

“阿姐为我们付出很多，我们如何不信？”林瞻起身面露局促，“求大人原谅，我们并无恶意。”

“我们只是，”她不知如何开口，“只是……”

林康破罐破摔道：“我们在林家待久了，难免如此。”

我看向林智，她垂眸避开。

“防人之心总是好的。”我开口，“不必自责。”

林瞻道：“其实我们接到阿姐的信并没有很紧张。原先也和我们说过若是传信不必在意信上说什么，只需知道是她亲自写的字就行。”

我有些好奇，感觉会很有奇特，于是开口询问：“可否了解通常都写的何字？”

林裕笑道：“很多了，各种各样。大门、泥土、茶碗、看手腕、鱼、棋、中午用膳、树叶黄了、留、嗯、前天、天晴了、拿枝条、丝线、房梁、簪子……最多四字，一般是两三字。有时有意义，像今日收到的‘来季府’三字。有时没有，只是单纯传唤。”

“至于写的字有何意义我们也问过阿姐。她道随意一写，若非寥寥几笔不能过多证明，否则她也不会写这样多的字。”我看向林智，此时她微微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莫名的还有些不好意思。

“接得信后，你们如何相见。”我收回视线继续问道。

“无论信上写何字，都是阿姐的侍女棋鹭传信。我们就按照她所说的到达指定地方等着就好。”林裕道。

“那你们此次为何这般惊慌？”我问道。

“因为阿姐很少写指向性这么明确的字，加上阿姐让棋鹭陪着我们，那传信的侍卫又冷漠得很，问话不答，只说了阿姐在季府。我们心慌，也就顾不得真假与否，便赶着季府一探究竟。”

“原是一场误会。”我开口，“各位多担待府上侍卫不善言辞。”

几人笑道：“方才站您身旁，听您唤做岱渊的侍女已经说过他了。他反应倒没变，哦了一声就走了。我们便知是他性子如此，并非阿姐遇到了困难。”几人不好意思又笑了，“进府后看到您我们也能感受到您无恶意，但是下意识便如此。”

“无?，这样很好，不必改变，误会说通便好了。”我开口肯定道。

邀几人入坐后我才开口：“今日请各位前来是商量一下医治瞻儿眼睛的对策。”

三人默契扭头看向林智，林智点头：“我问过瞻儿，她愿意医治。正好来了京城，有治好眼睛的可能，我们也不必费心再回横向。”

林瞻盯着她，突然双手掩面而泣。

林智：？

她一下站起了身走到林瞻身边，开口问道：“你不愿意吗？我以为你也希望自己的眼睛好起来。”

林瞻的笑意里带着哭声：“谁会愿意当一个瞎子。”林智眼里的心疼更甚。

林瞻又道：“我是高兴，阿姐终于能摆脱禁锢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再也不用回到从前了。这条路，阿姐走得太久了。”

林智摸着她头的手一顿，愣在原地。她慢慢起身，手落在身侧垂眸静默出神，许久未动。

我叹气，几人似乎都未真正说过心里话，都希望对方好，也都没说出希望对方好。

我示意岱渊添茶，屏退了其余侍女。

“言不尽意，你们姐妹倒是相像。”我开口。不过话一出，感觉三人浑身气息都欢快了一些，真是怪怪的。林智的思绪也随我的话回到正堂，抬眸看着我。

“智儿和我说了病情，之后我会让我阿姐去请大夫上府医治。在修养的那段时日，瞻儿不要出门，以防受到感染。”我说完，又叮嘱道，“最好你几人在未来一月内都减少出门次数，如今智儿风头正盛，你们又刚到京城，以防遭遇不测。只需一个月即可，无需很久，智儿的店铺也不会受影响。如今按懿旨依旧是官府代为管理，等智儿处理完事务后再进行接管。”

“大人想得周到，谢过大人。”林智行礼。

我点了点头又看向瞻儿，柔声问道：“可否让我先看过你的眼睛，进行初步判断？”

她靠着林智笑道：“当然。我一直期盼眼睛能好。”说完又看向林康和林裕，眼眸里有欣慰，但更多的也是心疼，“我的两位妹妹也一直再进行研究，可惜都没效果。”

两人眼眶一直含泪，听闻此话又摇了摇头，泪就落了下去。

“林家困你们如此，不是你们的错。”我开口，“此番天地变大，问题也都会迎刃而解。”

我走到林瞻的面前，伸手邀她。她放开林智，搭在我的手心。我牵着她向左移了两步，轻轻拆下她的眼纱。原本白皙的肤色在被盖住的左眼处更显病态。

我看了一眼立即皱眉，又拉过她的手腕把脉，严肃道：“是毒。”

“嘭——”茶盏落地为片的声音传来。林瞻立马要回头，我捏着她的脸制止住她的动作，给她系上眼纱后才任由她迅速跑开。

我示意岱渊退下，转身看去，林智已经拉着林瞻在问话了。林康和林裕也立马围在她身旁。

“你和我说什么来着？”林智怒道。

林瞻没回话。

“你和我说什么来着？”林智提高音量。身旁两人浑身一颤，伸手去拉她：“阿姐……”

“林瞻！你和我说什么来着？！”林智大怒。

“我说我身子没病，除了眼睛。”林瞻抬头看她。

“那现在呢？”林智压着声音没高声喊出。

“中毒了。”林瞻去拉她袖子，林智又扭头看向身旁两人，“所以你们就是这样和我说的？”

“都学会撒谎了，好啊。”林智怒极反笑。

“什么时候？”林智问。

三人没回话，林智也一直在等。

“阿姐去京城参加较艺后。”林裕道。

林智气势瞬间消散，不可思议低声道：“那时吗……”

事情经过我也明白了，现下几人情绪不稳定，我开口道：“投毒之人呢？”

“是我阿娘。”林瞻道。林智满脸震惊。

“她知道阿姐一直心有愧疚，就想利用这个愧疚。那日我和她用膳，过后我就晕厥了。我醒来后她坐在我床旁，落泪道已经惩治了棋鹭。我害怕极了，立马跑去找棋鹭，发现她被绑着正要被拖出府。”

“住手！”林瞻尖叫，身子也因此有些摇晃。

棋鹭看到她，咬牙切齿的神情瞬间变为狂喜，兴奋道：“二小姐！您还活着！”趁着双方都在愣神之际，棋鹭用尽全力撞开押送她的侍卫，迅速躲到了林瞻身后。

因双手被绑着，棋鹭不能拉着林瞻检查，只能用嘴快速地说着自己知道的情况：“二姨娘您吃了晚膳中毒身亡，将厨房的人全打发了。”

这时院中侍卫多了起来，林瞻转动着眼睛扫视周围。

“阿姐！”林裕的声音传来，林瞻立马扭头，看到她拿着剑跑了过来，此时林瞻眼里是惊喜和恐惧。

“你怎么会来？！”林瞻拉着她护在身后，“康儿呢？”

“三姐去救厨娘们。”林裕靠在她耳边快速道，“我一得到你在晚膳时晕倒的消息，就立马通知三姐，她说大姐一走，家里肯定无比混乱，但没想到竟从第二天就开始。她让我迅速来找你，她去救厨娘。”

林瞻大惊：“她一人可能应付？！你怎么也由着她乱来？”

林裕道：“阿姐放心，大姐离开时留了好些侍卫给我们。”她将剑递给林瞻，“现下先应付眼前情况。”又低头解开绑着棋鹭的绳子。

“你们竟敢如此嚣张？”林瞻握着剑看着侍卫冷声道。

“当家的我们管不得，如今她走了，我们还会怕？”侍卫笑道，“我说几位小姐也真是倔，几位姨娘百般劝导不要和当家的同流合污，你们非要如此。”

林瞻微眯双眸，并未搭话。

“夺过家产便不必这般寄人篱下，你们又是何苦？”

“与你何干？这并非你的职责所在。”林裕道。

侍卫笑道：“只是随口问问，现下我们听从吩咐，要将几位小姐赶出林家。”

“赶出林家？！”棋鹭大骂，“这是该对两位小姐说的话吗？大小姐出门时曾下过命令，你们竟敢违令？”

侍卫脸色微变，嘴角上扬的弧度瞬间回落，陷入沉思。身旁人低声和他说了几句，他又扬起笑容。

“抱歉。”侍卫道，“如今我们听二姨娘的。”

林康眸光变深，平静道：“三姨娘呢？”

“同仇敌忾。”侍卫笑道。

“好，很好。”林康突然笑出了声，“甚好。”

“几位是主动离开还是？”侍卫假笑道。

话落后侍卫身后嘈杂声起，脚步声此起彼伏，林瞻视线透过众人看向门外微微扬唇。

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官府有令——”

“何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