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志 第136章 林家三妹（一）

林智笑道：“借您吉言。”说完又看向自己的手腕，欲言又止。

我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林智闭上眼又睁开，深呼吸道：“我不愿为难大人，您帮我已经够多了。方才看您为我把脉得出的结论和我在家中请大夫得出的结论一致，所以只是想问一句，您可会医术？”

“略知一二。”我看她这般为难的模样，问道，“遇到不能医治的病了？”

她双唇微微颤抖：“不是我，是我二妹，林瞻。”忽地她立刻起身下跪，速度快到几乎眨眼间，实在猝不及防。

我惊道，立即扶起：“这是怎么了？为何行如此大礼。”

她力度之大，我竟一下没成功拉起。林智声音染哀：“在横向那些年我找遍了大夫，可无人能医。如今追悔莫及，若我一早能狠下心带着她们一起离开，兴许瞻儿还能救。来了京城，可我不知如何找寻。我有私心，我来找您除了见您一面表达我的感激，让您知道我胜了棋局，还有就是求您帮我找大夫。”

“你既如此坦诚，那就不必多礼。”我点了点头，把她扶起，“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三年前，三叔要抢占我家田地，未果，后邀我和二姨娘前往酒楼。瞻儿不知为何非要跟着，如何劝都不听。后来抢过我的酒杯，”她顿了顿，声音如浸雪，“喝完后左目失明。二姨娘当时也不知自己怀有身孕，喝酒也落了胎。我回去找人暗中打断了三叔的腿，连同他儿子的腿一起打断。可那之后，我找了无数大夫都医治不好瞻儿的眼睛。我曾去找过三叔，好言问过解药是何物。他依旧不说。我一怒之下以毁人康健害人子嗣为由将他告到官府。他与官府曾因利勾结，后因分红不当翻脸掀桌，双方结下梁子。我尽心维持与官府关系，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如今落在官府手里，被判了重刑。官府道可以花钱赎人。我当时带着姨娘出门远游正好躲过一劫。因我未透露行程，所以也没找到我二人。家中众人凑钱将他赎了出来，几乎花了七成财产。”林智忽地笑道，“官府是真狠。”

“后来我带姨娘回来时，众人对我的态度好了些。兴许是没钱的缘故。”林智又道。

“我会让阿姐请大夫为瞻儿医治。”我答道，“但在此之前，能否让我先行看过？”

“好，好！”她连连道，又立马起身，我也迅速起身挽着她的手臂走出正堂，“去书房聊聊。”

到了书房，我拿出卜条再次测算，结果如我所料是双眸明亮如初。我问道：“你的三位妹妹如何何在？”

“靠近东城的林宅。”林智道。我点了点头，唤来岱渊。“朗玉可在府上？”

“嗯。夫人方才吩咐他，让他带人去接林家的三位小姐到府上。现在准备动身。”

我再次感叹，阿姐真是料事如神。

我看向林智：“可有物件能向妹妹们证明是你？”

她开口道：“我写些字即可。”随后将信封递给岱渊，“有劳了。”

岱渊退下后，她看着周围的环境，眼里的神色倒有些像原来的林智，好奇而冷静。

“这就是书房吗？”她问。

“有书的地方罢了。”我开口。

“我平常练棋是在母亲的房中。母亲说以后会给我一间书房，可惜了。”林智叹道，声音是有些无情。她似乎将自己的心封了起来，这又到了另一个极端。

我开口：“可去见过夫人？”她点了点头。

我又问：“那她说了什么你可记得？”

林智眼里的神色化开，露出点点笑意：“母亲说她过得很好。希望我也如此。”一时间她眼里的回忆明显，沉浸在与母亲的相处中。我也没再打扰，动手做藤镯和铃铛。此次不同以往，我将草药融入其中，为破解她们身上依旧残留的邪念和浊气。

她坐在桌前，拿起笔就写了下来，但看她神色似乎不是自己拿笔写就，而是有人握着她的手在写。话不多，写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我摇铃开口，铃铛声落我启唇：“看看夫人又给你留了什么话。”

她回过神来，凝神看了看我，又慢慢垂眸看了自己所坐的位置，立马大跳起身：“怎么您都不提醒我？”

“你信封未折好。”我看着摆在一旁的信封，开口。

这时她的视线才放在桌面上的信纸，只匆匆扫了一眼，迅速抓起满脸震惊，再次抬头看我时，泪水千行。

“智儿，你不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我开口。

“我是怕别人看出我的软肋。”她紧紧抓着那纸。

“可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我又道，“如今不再横向，没人会逼你。”

“可我母亲还在那里。”她落泪，“我不愿她孤单。”林智还是想回去。

“瞻儿的病不管了吗？”我问。她猛地抬头：“管，要管。”

“夫人的话已经留给你了，目前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治疗瞻儿的眼睛。其余的之后再说。”我开口，“你觉得呢？”

“好。”她点了点头，又沉默了半晌，将信纸搁在桌面上，“我似乎没有改变，依旧犹豫不决。我想让大人知道我能撑起自己的天，可我并没有做到。”

“仁孝不是你的软肋。”我将藤镯递去，“你撑起的天永远不会塌。你这两月的殚精竭虑和勇猛果断已经为你带来了最好的结果。你想要带走的妹妹们也已经带了出来，要惩治的也已经惩治了，其实你已经实现了自己所想要的，不必再拿过往的考虑不周再次扰乱心智。你无需向我证明什么，在未遇到我之前，你一直在前进。今后在为瞻儿治疗的这段时间，你可以仔细考量是否要留在京城。你犹豫是因为你母亲还在横向，夫人已经表达心愿，愿意和你一起来到京城。若你愿意，可以考虑将夫人移来京城。我为夫人祈福祭祀。”

“智儿，你无需强行改变自己。”我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你啊，做得已经很好了。不要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改变呢，你已经改变了很多，离开了横向，惩治了敌人，如今要治疗瞻儿的眼睛，这些难道不是你以往都想要做的吗？如今也都做到了，这就是改变。你不该质疑自己。至于你口中所说的改变，你还年轻，你怕什么呢，想要得到的最终会得到的。”

她又扎进我的怀里：“为何您总相信我。”

我笑了起来：“因为没有不信你的理由。”

“您给我的黄道吉日我也选好了，三月后。”林智和我说了心里话。

“好。仪式我来准备。”我点了点头。她起身后，戴上藤镯，也晃了晃手腕，铃铛声清远而飘扬。

“您为何给我？”林智问道。

“你被换掉的气运较多，这个能将它们引回来。”我道。

她惊讶：“我以为大师已经解决了。”我又道：“她解决得很好，只是还少了些步骤。”

这时，书房门被敲响，岱渊的声音传来：“三位小姐半刻钟后到府上。”

我应了一声，随后让岱渊去准备晚膳。

“其余两位妹妹你可曾发觉有何不对劲？”我问。林智瞬间紧张起来：“我不曾发觉，大人此话何意？”

“卦象上显示两位妹妹心有郁结，终日闷闷不乐。”我道。

林智听完后面露惭愧：“之前和您说我的三位妹妹因帮我而被责骂，我不想她们如此便让下令不许她们再来找我，常常冷面相对，疏离她们。”说完她叹了一口气，“谁曾想反而适得其反，她们公然站出同我执棋落子，而我又如此态度，给二人落得个心伤不已。后来我实在心疼便找到她们说了清楚，她们虽已原谅我，但毕竟年纪小，心病难医。”

“为了赎罪，也为了避免三人再受责骂，本打算让她们三人搬到我的寝屋一起住，正好也能解开她们的心结。她们却是拒绝了，说此番行为会让我在林家更添仇恨。但我实在不放心，便打算将她们送出林家安顿在我的另一处宅子，等到事情结束后我再将她们接回来。可她们说——”

“阿姐，你已经弃过我们一次。还要弃第二次吗？”林瞻左眼用眼纱覆盖，右眼直勾勾地盯着林智，倔强不肯退让半分。

林智心头一震，那愧疚再次袭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们好好修养身子，在家里我一个人能处理好。”

“阿姐若说实话，双脚也不会这般。”林康瞟向她的双腿，那时的林智是坐着轮椅。

“此事就不必再提。”林智眸光闪烁，声音未变，“你们不愿离开我也能保护你们。今后你们住在我寝屋旁，不必离我太远。”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林瞻笑道：“那便听阿姐的吩咐。”

“现下倒知道笑，方才那副威胁人的模样哪去了？”林智没好气道，“若我能走，定要好好敲打你一番。”说完后迅速低下头，话里似乎没任何情绪。

林裕站在她的面前一直盯着，这疾如狂风的动作还是被她注意到，林裕看到了她的神情，听闻此话皱起了眉，手握轮椅把手将她推出寝屋：“此事阿姐不必上心，害你的人会遭受报应的。”

林智感觉这三人话里话外透着诡异，停住了轮椅向前的动作，开口道：“你三人向前来。”这时三人才从她身后走到她身旁，最后站在她面前，浑身乖顺。

“阿姐你说。”

“我再说一次，你三人不许再有任何行动。原先就没一次成功的，反而还要我花心思救你们。”林智想要劝诫的话说出口却成了警告。

“至少我们没受到伤害，没害了阿姐。你双腿的仇我们肯定要报。阿姐不必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