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汉在发现自己将钱弄丢的瞬间,真的是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他焦急地绕着之前来时的路反复寻找,可是满头大汗的将每一寸都翻遍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他就知道完了。
如果是别的物件还好,人们不缺,有可能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更别说矜贵弯下腰去捡了。可唯有一样例外,那就是钱。
钱人人都爱,也人人不嫌多。
他先前那钱只是用一方早就洗得发白的薄手帕包裹,如果真不小心掉到地上,大概率当时立马就会散开了。
更别说今天风大,哪怕钱没自己摔出来,让这风吹一阵,也能掀出来里面的东西。试问看到以后,哪个人会不想捡回去?
秦老汉来回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本就苍老的面庞因为无助绝望,那一瞬间让他满脸的褶子看上去愈发显得沟壑纵横了。
尤其想到医院正等着这钱做检查的老伴儿,秦老汉痛悔不已。
这笔钱对他太重要了,就这还是跟周围亲戚们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才借过来的。没了这笔,就绝对不会再有第二笔了,秦老汉老泪横流的每遇到一个从自己身旁路过的行人,就要抓着对方苦苦哀问——
“你有捡到一帕子钱吗?”
“有没有见过一帕子钱啊?”
“能好心还给我吗?......”
被逮着的行人们纷纷对他避之不及,只有一对热心肠的年轻情侣,见颤颤巍巍的老大爷实在可怜,思来想去,帮他报了警。
警察来了后,听说了事情所有原委,对这件事情还是比较重视的。立马照着秦老汉回忆中的路线,将沿路有可能的商家监控都调了一遍。
最后终于在他途径一座商场的广场前,看到老人正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将上衣内衬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去。
秦老汉瘦干到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偏偏穿的外面蓝布衫又宽大非常。再加本来内衬口袋上是有一道系扣的,但早就断了,秦老汉老俩口日子也一贯过得清贫节俭,就没有特别在意,还一直穿着这件旧衫。
终于在今天的一走一动间,不小心将里面的帕包挤了出来。径直顺着他下面敞开的外衫衣摆口,给出溜到地上了。
又加老人到底年迈了,没有那么耳聪目明,再以及帕子裹着东西掉地上声音本来就轻,恐怕连正常年轻人都未必能第一时间听得到,更别说秦老汉了。
最终导致生生错过。
这时只见监控中恰好有个面带口罩的年轻男性正与秦老汉错身而过,对方本来目不斜视,也压根没注意到这茬事,哪知偏巧了,最后他迈出的一脚好死不死就正好踩在了帕子上。
那帕子里头包了钱,两千八,不多但厚度还是有一些的,不免引起了对方注意。
于是他弯腰将东西捡起,其实已经可以从稍微散开的一角大致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了,不过对方还是以防万一拿自己手里又确认了下。
揭开又一角看到了大半全貌,十分肯定了,下意识动作就是将揭开的那角再赶紧盖回去。
而后前后左右地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心虚什么。
自然当时秦老汉身影早就汇入茫茫人海难觅其踪了,男人视线转了几圈都没有瞧见任何可疑的身影,没人来找他要,也只在原地又短暂停留了一瞬,就顺手将帕包塞进自己卫衣侧兜里,埋头自顾自离开了。
秦老汉此时从监控中见到这种情况,当下焦急地就只知道指着屏幕里面的人啊啊乱叫了。
可越是着急越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急得脸都憋红了。
办案民警不需要他多说就能明白对方意思,宽慰地告诉老者,他们会想办法寻找这个捡到钱的人的,可其实心中都清楚,这事儿啊,难。
主要刚好能拍到这一幕的监控镜头离得比较远不说,将对方的影像本来就拍得不是十分清晰。再加人家还全程带着口罩,前方较长的碎发连唯一露出来的眼睛都挡了个大半,相当于众人完全抓瞎,试问这人他们怎么找?
所以最后经过民警再忙碌下来的一番结果,只能这人没找到,一切都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了。
叶然将这样一番前因现在当彦明轩面同他细细分说,彦明轩听完后,就只剩沉默了。
他之前想来想去,都绝对没想到原来之所以能引起言利身上这么多灾难的源头,起因竟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现在也十分想要知道:“那后来那位老人呢?”他们丢了钱,究竟怎么了?才会反噬到言利身上的报应一下子变得这么重。
叶然眯了眯眼再开口:“后来啊......”
秦老汉的老伴本来是因为脑子里头最近剧痛严重,才不得不去的医院。
他们那个岁数的老人,本来为了省钱向来是对这方面能忍就忍的,毕竟在他们眼中看来,医院可是最为烧钱的地方。所以这次要不是实在忍不下去了,两位老人恐怕会永远对这种地方避如蛇蝎。
但来了医院费劲八苦才挂上的号,结果医生简单问询了几句后,直接就让他们去做脑CT等一系列仪器检测,还有杂七杂八的抽血等等,光是拉出来的费用单一看,就直接两千多了,两位老人浑身加起来二百八,连人家零头都不够。
这时候老太太就想着这病谁能看得起?想着不就是头疼吗,不看了不看了,回家自个儿多吃点止痛片就是了,说不准过几天它自己就会好了。
秦老汉始终不放心。
俩老人虽然有两个儿子,但养儿其实也没啥用。到如今二位老人全都老了,儿子们各自早就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一年里头哪怕连大过年的都顾不上回来一趟,感情稀的淡的,就跟那早年间日子过得特别苦的时候,他们家里头喝的那瞪眼米汤。
所以只剩他们老俩口相依为命了,秦老汉对自家老婆子还是十分当紧的。
也知道对方的性子,一辈子跟着自己吃过的苦,抖出来都得成筐成筐数,根本就不是那种矫情人。
能让她疼到愿意主动提出来医院的程度,秦老汉绝对不敢大意。
一边安抚着老婆子在楼下边先等等他,转头就自己又偷跑回了专家诊室,格外多问了问。
这一问吓一跳,对方给自己列举的能头疼到他家老婆子形容那种程度的病,光听名字就知道,绝对没有一个不大的。
专家也劝他最好不要大意,还是早做检查早发现比较好,如果没事自然最好,可一旦真有事了,早点发现才好早干预。
秦老汉恍惚地从对方诊室离开,一路随着人流又乘坐上那种令他不适的电梯到了楼下,看到逆着光佝偻着脊背站在一片在他们看来完全称得上富丽堂皇医院大厅的老婆子,她的身影,哪怕跟周围同样来往深受病痛折磨的人都格格不入。
分外的弱小可怜。
那一刻秦老汉狠狠心,就下定决心这回这茬事,自己一定要重视。
所以才会有了后来的回村借钱这档子事。
只可惜到底天不遂人愿,最终千辛万苦求来的钱,还是丢了。
而这些,都已经是发生在据此半年多前的事了。也距离之前言利车祸那事,有三个月之久了。
后来两位老人就只能灰溜溜回家了,病没查成,还倒欠一屁股饥荒。
直到车祸事发前一月附近,老太太突然晕倒,在此期间对方的头疼一直没有停歇。只不过当然,经过之前那件事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经常会瞒下自己的情况,只对秦老汉道她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次晕倒被送进了医院急救,情况实在紧急逼得秦老头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又怕真有个什么万一,两个儿子甚至有可能连老伴儿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虽不亲但到底始终是血缘至亲,就两通电话分别通知到了对方家里。
没多久两个儿子急匆匆赶来,这才抓紧时间把该办的手续办了该交的钱交了,而后结果一出来,才得知他们的亲老娘竟然就已经是恶性脑瘤晚期了。
通常治不好,因为恶性的脑部肿瘤细胞太容易复发了,并且可能还会出现向其他部位的进一步转移及扩散。
医院建议老人年岁也大了,恐怕经不起期间的手术治疗更以及术后一系列联合化疗、放疗等,不如就安安生生回家吧,起码让老人最后的时光能走得舒心些。
醒过来的老太太也一再要求别花那冤枉钱了,她也不愿受那么大罪,一行人只能含泪归家。
又过了不过二十来天,老太太就走了。
老太太一走,事已成定局,隔了一天,言利就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