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 第63章 宋冰24

宋雨妮在和王小伟处对象。

王小伟什么情况，早前宋雨妮来问，宋冰全都告诉她了：王小伟老家在秦州的穷山沟沟，家里兄弟姊妹六个，他行三。父母偏心长子，王小伟从军自己闯出一条路，因伤退伍回到家乡，发现自己名下的地被父母侵占给了大哥，要不回来——当地能耕种的地少，政策跟平洲不同，是按人头分地，男孩分二亩，女孩分一亩，成年后男孩增至五亩，女孩增至三亩，女孩结婚后看是户口迁至男方还是独立立户，户口迁至男方则田地换到男方村里，独立立户则不变。

王小伟的地被大哥种着，上头父母压着，要不回来，王小伟在村里没地种，等于没活路。本来打算回乡后就申请宅基地建房子相亲结婚过日子的王小伟于是没去申请宅基地，离开家乡去城里找了工作，一个人过了两三年，日子没奔头，收拾收拾来投奔宋冰来了。

王小伟说了，他要是跟宋雨妮走到一块儿了，就把户口迁到这边来，以后就在这边安家扎根了。

说到地的事，一次天晴的时候，大队长来找宋冰说过年后会有二百亩退地，问宋冰要不要。

宋冰和宋雨妮手里的地是整个大队、整个村里最少的，十亩，简直少到不能看。这次有人退地，大队长第一个来告诉宋冰，说：“你们要是有添地的想法，我现在给你们记上，开春就去划地签合同。”

宋冰说：“那肯定要添地的。我这边添十亩，我姐那边，我让人去叫她了，待会儿就来。”

大队长说：“你不多添点儿？”

宋冰说：“我这还有个鹅场呢，地多了忙不过来。”

“也是。”大队长点点头，记下了宋冰要添地的数量。

宋雨妮来了，一口气要添五十亩地，等大队长动笔记下了，才好奇问道：“谁家退地了？”

大队长盖上笔帽，合上记事本，把小本子塞进大衣内口袋，说道：“一排的刘二海，他儿子在县城出息了，早两年就说要接他爹妈爷奶去县城享福，他爷奶惦记家里的地还有两年到期啊，就说等地到期了再去。这不今年是最后一年，过完这个年，刘二海一家就要去县城了。”

宋冰想了会儿，说：“刘壮吧？他在县城开了个大饭店。”

大队长道：“对，就是他，刘二海的儿子。那小子有点运道，初中毕业后在县里工作，找了个县里的老婆，老丈人一家对他好啊，帮着他在县城立足，这几年，他也混成县里的体面人了。”大队长想起一件往事，说：“说起来，你们俩小时候还有段渊源呢，那小子大你六岁，有一年在林子里捡蘑菇，点儿背啊，被土球子咬了，又被马蜂叮了，晕晕乎乎倒在林子里，是你发现了他，那会儿你八岁吧，还是九岁来着？背着他跑到卫生院，及时得到救治，他才留下一条小命来。你还记得吧？”

宋冰说：“记得。他爹妈都是厚道人，我在他家吃了好多顿饭。”那几年家里的钱都被宋庆平攥着，要给三个宝贝儿子说亲事、建房子，饭桌上一年到头见不到荤腥细粮，苞米面红薯土豆管饱，宋冰吃的胃里直返酸水，自力更生在野外到处寻摸吃的，救了刘壮是个意外，可是刘壮一家都拿他当恩人对待，经常做了鱼啊、肉啊的，喊他到家里吃饭，给姐弟俩塞过好多回煮熟的鸡蛋。

大队长认同道：“是啊，刘二海一家都是厚道人，早年，刘二海有个哥哥，是救人没了的。也该老天疼他们，生了个有出息的孩子，往后一家子就在县城享福咯。”

宋冰对大队长的逻辑观念不置可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阵儿，大队长起身告辞了——宋冰真不是个唠嗑的好对象。

宋冰问老姐：“你添五十亩地，是打算跟小伟在一起了？”

宋雨妮：“嗯。我们谈好了，开春就把证领了，他把户口迁过来，农忙后办酒。”

宋冰微皱眉，说：“这也太快了吧？你们不要再相互了解了解吗？”

宋雨妮笑着看了他一眼，说：“该了解的我们都相互了解过了，我觉得跟他挺合得来。两个人在一块过日子嘛，大体上合得来就行，总会有些磕磕绊绊的，那是以后要解决的事。你也别太担心我，王小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才对。”

宋冰看看宋雨妮，没说什么了。他老姐也是个心有成算的人，人生大事上，他还是不要自以为是的过多插手了。

这一年的冬天还发生了一件事：七公走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活到头了，过完年身体就不利索了，一直缠绵病榻，入冬后宋清仔细照料，还是没能撑过这一年的冬天。

宋清上门报丧后，五服内的亲戚就自发过去帮忙，辈分大的老人主持丧礼，分派人手，安排活儿。忙忙碌碌一周过去，七公的灵柩葬进坟地，雪花纷纷扬扬，覆盖黑土，过不多久，大地又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开春后，又是农忙。宋冰多了十亩地，有农机辅助，倒也没觉得多累。今年宋冰依旧在承包地里种了苞米，这玩意好打理啊，四月初种下去，五六月间赶鹅到地里吃掉杂草，天旱有水渠漫灌，黑土地肥沃用不着额外施肥，鸟会吃掉作物上的虫子，八月份开着农机进地里收割，方便又快捷。

宋雨妮有六十亩地了，她今年种了二十亩麦子，二十亩黄豆，十五亩苞米，剩下五亩地种瓜果蔬菜。她和王小伟埋头苦干，宋冰干完自己地里的活儿后过去帮忙，加上一个郭凤来，进度很快。

春季农忙后，王小伟回老家迁户口，郭凤来回归部队。

养鹅场里，山梨树和苹果树开了花，蜜蜂飞过小溪追着花香而来。宋冰叉腰看了会儿蜜蜂采集花粉，打起了野蜂蜜的主意。这会儿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蜂巢里没多少蜜，他把这事儿记下来，等到盛夏时节，再去割蜂巢。

清理完鹅棚，宋冰在鹅场里巡检一番，没有发现哪里有野生动物挖出的洞，围墙根下都好好的，不枉他在打围墙基座的时候，往下打了一米深。围墙的地上部分，砖石部分也有一米高，四十厘米厚，砖石围墙上面则是花大价钱买来的钢铁防兽网，老虎来了都不敢往上爬，小松鼠见了也得扭头就跑，会爬树的什么豹子、山猫、黄皮子，任何会爬树的野生动物都拿这面防兽围网没有办法。会打洞的也没辙，底下围墙基座六十厘米厚，一米深呢。

建这个养鹅场，最花钱的就是这部分了。

巡检完，宋冰去看位于养鹅场中心的水塘，水塘里水面比去年宽广，代表蓄水比去年更多，披着灰白羽毛的鹅群在水面上悠游，宋冰蹲在水边，不时看到小鱼小虾游过。

看到小鱼小虾，宋冰双眼放光，去年放了一茬鱼虾后他就没管了，就想看看它们能不能自由存活，要是能，下一步他就可以往塘里养鸭子了！

想到美味的烤鸭，宋冰眼神放光，就差流口水了。

烤鸭～皮脆肉嫩、肥而不腻的烤鸭～鲜香味美的烤鸭～

宋冰想这一口想了几十年了！

五月份，宋冰从县里买了五十只鸭雏回来，想想宋雨妮今年结婚，又买了三十只小鸡。宋雨妮结婚了，于情于理姐弟俩都是两家人了，即使两家人很亲近，也不能失去边界感。

宋冰不能再随随便便跑到宋雨妮家里抓她养的鸡了。

六月王小伟回来，这次他去的挺久，问起，说在老家迁户口不顺利，扯皮好久才把户口迁出来。

私底下，王小伟告诉宋冰姐弟：“我跟他们闹掰了。我大哥占了我的地，我把户口迁走，我的地就要收回去，我爹妈大哥一家不肯，拦着我，要我给十万块钱才肯放我走。”他们那穷山沟沟里，一万块钱够盖两间新屋了，十万块钱，够给四个儿子盖房娶媳妇还有剩的。他大哥家里，正好四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十五，过两年就该说亲。

宋冰说：“你给了？”

王小伟摇摇头，说：“没给。我退役拿了二十万多点，现在手里也只有这点钱了。当兵时候的饷钱我都按月汇给他们的，这么些年下来，加起来也有十万，我对得起他们了。”王小伟以为爹妈再偏心，总不会不顾他的死活，可是事实就是，他爹妈就是可以不顾他的死活。

王小伟攥紧拳，垂着头，说：“他们没一个人在乎我一身伤病后半辈子怎么办，我自己不能不在乎，没了钱，我怎么成家、怎么养孩子？我后半辈子怎么办？”

宋雨妮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宋冰看看老姐又看看老战友，觉得这个氛围他不应该在这里，起身无声无息出去了。

王小伟回来了，办酒提上日程。

办完酒后，刘小妹带着仨姑娘搬来和宋冰住，宋冰家里房屋的格局是前后两排，前四后三，前排第一间是仓房，第二间是堂屋和厨房，第三间是睡房，之前刘小妹和宋雨妮带仨姐妹在这边留宿就是睡的这屋，这次搬过来还是睡这屋。第四间也是睡房，郭凤来和王小伟在这里的时候睡在这屋，目前空置。

宋冰住在后排，他带宋玮玮睡中间那屋，西边屋进门左手边有个砖石垒砌的灶，灶后面一堵隔断墙，墙后是炕，这屋可以睡人，不过目前被宋冰在冬天用作烧水洗澡和晾衣服的地方，其他时候基本闲置。东边屋，是储物房，放换季时候的衣服鞋袜被子褥子，以及一些箱子椅子凳子桌子坛子罐子之类闲置的物品，还有宋冰的收藏品。这间屋平时很少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