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席卷麦田 第9章 恢复

小麦经常崴脚，但没上过药。

躺一周就好了，正好这周没什么事，她想。

那罐气雾剂放在她床头，严格来说就放在破床垫旁边的地板上，塑料袋还套在上面。

罐子后面放了一堆外卖袋子，里面的食物已经吃完了，袋子口扎的很紧，这样闻不到什么味道。

还是老家方便，出门打工的时候，所有的食物不论吃得完吃不完，都要尽快丢掉。屋里绝对不能堆垃圾，更别说厨房，厨余垃圾半天不处理就会发酵出酸臭味，还会有飞虫绕来绕去。可怜在老家几乎没有见过虫的小麦，第一次见到半只手那么大的蟑螂，喊出了平生最响亮的一句脏话。

家里冷有冷的好处，虫都不愿意来。小麦穿着棉裤和毛衣缩在被窝里，听着外头的动静。护工大姐每天早晚各来一次，但因为病人白天更不配合，又是叫又是闹，花的时间就更多一点。

外面的声音再响，小麦也经常醒不过来。一个梦结束了，一翻身，就掉进另一个梦里，睡得越多就越累，直到屋里安静下来，小麦感觉自己更容易清醒。

等到这个家只剩居住在这里的两人一狗的时候，反倒最安静。

今天小麦醒得早，是因为脚痛。

穿衣服入睡久了，感觉衣服的纹路和皮肤的摩擦已经代替了所有触感，像一层从衣领结满到脚底的痂，覆盖成略微不合身的茧。换衣服就像壳蜕，直接暴露在空气里的身体能感到针扎般的不适和疼痛。

护工关门离开了，小麦在被子里缓慢挪动着，伸手去够气雾剂的小罐子。

罐身冷极了。小麦掀开被子，拉开袜子去看里面肿胀的脚踝，就像揭开旧痂看到里面还没有长全的肉，紫红色还泛青，肿得脚腕都没了，也看不见脚踝外侧侧隆起的那块骨。

冷飕飕的空气一碰，有点麻麻痒痒的。

小麦把小罐子的底部贴在脚踝上，略微等了一会，拔开瓶盖对着脚喷了两下。

第一次按下喷雾没喷出什么东西，第二次喷出来的药大半部分都喷在袜子上了。

好累。

小麦把罐子放回薄薄的蓝色塑料袋，丢在枕头旁边，把被子盖好，躺回枕头上。

她喊了超市外卖，买了很多口味的面包和香肠。就这么躺着，躺一会睡一会，饿了就吃半个面包喝点水。夜深人静的时候，小麦爬起来，一瘸一拐地上厕所。

每当她抹黑站起来，漆黑一片的门外，狗指甲划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来，四肢狗脚划得不可开交，小麦知道狗正开心地在地板上转圈。小麦不需要开灯，她猜得到。

她从怀里掏出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午夜了。

但是是第几天的午夜，小麦已经有点搞不清楚了。

小麦每次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如果是凌晨，她会把防盗门打开，让狗自己溜出去上厕所。然后在门口等个七八分钟，狗自己上了厕所，在外面溜达一会儿就会回来。

狗能找到家在哪。

狗指甲的声音脆脆的，每次先是敲击在小麦的门外的地面上，再微弱地划在小麦家的门缝上。

小麦每次都会在门旁边靠着，把头贴在冷的铁门上。额头的骨抵着门，能清楚地听到狗爪的刮擦声，和它焦急的微弱的哼哼。小麦总是先安静地听一会，再把门打开。

放在客厅里的狗碗，最近空得很慢。小麦在漆黑的客厅里摸索着狗的毛肚子，或许是因为看不见小麦的脸，狗大起胆子，亲昵地把鼻子往小麦的脸上蹭。狗鼻子湿漉漉的，刮过脸的时候，非常快速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小麦的侧脸。得逞的狗满足了，立刻乖乖收回脑袋，用头顶去拱小麦的手心。

狗肚子很平坦，肋骨外包着很有厚度的一层肉，丝毫没有挨饿的迹象。虽然狗的身量很修长，但借由土狗优良的遗传优势，身上的肌肉不少，跑起来更是闪电一样快。

小麦抹了一下被轻轻舔过的侧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