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时代 第3章 林深处

“亲爱的，迷路了吗？”

属于少女的明朗声音自林深处传来，随风盈满笑意。

亚.珀丝吓得一颤，轻咳一声后红着脸回了头。

夺去目光的是掩映在深绿色里那一头火红的长发，如花园边守望的温顺狐狸。那么长的头发低垂下来，像短短的银钩，与月光厮磨着勾住魂魄。

头发的主人在远处静立，似空中不灭的月华。月光倾泻如水幕笼在她身上。皎洁而静谧，笑靥如花。那是一张少女的娇嫩面庞，似一泓清泉洒落心间。

她刚欲抬手却显得拘谨，被繁琐的裙装所束缚。察觉到这点后，宽大的裙摆被她一手提起挽在身后，点缀的蝴蝶结随意垂下去。

手上的动作快过思考，亚.珀丝本能地抬手想要回应，却被急急过来的人拉住手腕。空气停滞下来。

“小姐你好，我并不是…”

“我带你出去——”

亚.珀丝的好感度凭空上涨20点。对方不由分说便解除了她的困境。尽管她什么也没承认。

“叫我亚.珀丝就好。”亚.珀丝率先抛出橄榄枝，毫不掩饰心里的愉悦。她立马道了谢。

“我是露易.莉莉丝。”红发少女说着便放开手，掩面轻笑，婴儿蓝眼眸满怀窃喜。“我刚好住在这附近。您是来找卡文迪许公爵的吗？”

“是这样，不过公爵没有接见我。”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是吗？那对他来说可是极大的损失。”莉莉丝毫不掩饰地点评道。“您带来的那一批家具够让多少人艳羡啦！”

亚.珀丝不好意思地回应着，这位小姐的话语太过锐气，却无意识冲破了隔阂。一路上，莉莉丝无疑增添了许多乐趣，直至于看见低处的群落时，亚.珀丝恍然发觉这森林也没多大。心里在说着什么，可她没听清。

风吹着，满山的树都在摇曳，盛落着洁白的山茶花瓣，如雪般宁静的，这就是她们的初见。

她们来到山脚下的另一番城镇，睁着眼看来往的行人。

“呼——”莉莉丝随着悠闲气氛放松下来，走到路旁的小圆桌前款款落座。那是一家面包坊，收拾得算得上整洁干净。谷粒的香气在火炉边聚集，随一**的热浪四散弥漫开去。莉莉丝惬意地眯起眼睛，似举起酒杯在啜饮着醉人的芬芳。

“船长小姐，我们到了。”少女如鱼得水，从容地融入里昂的娴静街头。一颦一笑都来得恰当，松弛又不失风度。像是冲淡了她在树林里那不加掩饰的匆忙与急躁的热情。亚.珀丝有点懊恼，自己当时怎么会觉得她比里昂更明媚。

她就坐在那里，几分慵懒地靠在黑色的椅背上，红色长发垂下去，泛起暖色调的光亮，是夕阳。

“要一起坐坐吗？”

莉莉丝微微前倾，将手服服帖帖地搭在膝盖上，笑着发出邀请，似乎在弥补自己克制的活跃心情。几簇发丝还搭留在椅背上。

“想喝点什么？”亚.珀丝刚抽出椅子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白咖啡，谢谢。”亚.珀丝未曾想到自己面对一个小女孩也会这样措手不及——她总是不太善于应付陌生人的热情。感觉说出口的法语都变生涩了。

“那我要碎冰柠檬汽水，还有两份枫糖酒心蛋糕，谢谢！”莉莉丝与老板很谈得来，是这家店的熟客。“枫糖酒心蛋糕很好吃哦！”交谈之余她转头对亚.珀丝眨眨眼。

亚.珀丝沉着冷静地端起白咖啡，手微微颤抖。她已经看着莉莉丝和来往不下五个人点头致意了。好广泛的交友…好热情…嘶，感觉心脏有点紧缩。好奇怪。亚.珀丝一直不太能习惯这么频繁的注视目光。

“看那里。”她突然侧着头说道。莉莉丝顺着她目光看去。那是和以往无异的夕阳。

并不多么雄奇壮阔，也没有像火燃烧着布满天边，甚至连广袤的云层也没有。它只是莉莉丝坐在这里，看过的无数次的天的摹版，是万千云朵任意组合而成的一幅。即便如此也最特殊。

仅仅是几片云与无限的日光，无限的日光打在她身上。她的淡金色头发被火晕染上橙黄，侧脸的轮廓被加重笔触强调得浓烈。高挺的鼻梁与大理石般的面庞，像洁白的象牙雕塑，是雄才大略的冒险家憧憬着远方。生人勿近又美得触目惊心，这位来自异邦的船长。那是一种格外的警觉——她不属于这里。

那是当时露易.莉莉丝眼里的。“很美。”她如实相告。

“在海上好难有能安静看日落的时候。”亚.珀丝锐气有所削减地抱怨道，随即吃了一口蛋糕安抚自己。“好棒！”她两眼放光，酒精与甜度融合得刚刚好。

“有品！我喜欢吃甜点！”现在多了一个人和她分享了。

饶有趣味的闲谈时光很快过去。

随即，又站在山口，那是一道边界。夕阳依旧迟缓地撒下，每棵树都斟满阳光。此时无风。

亚.珀丝站在街道尽头，目送莉莉丝迈上山间小路。林荫像是为她绽开的道路。亚.珀丝眨眨眼，不假思索地向前。

“莉莉丝！”

“谢谢。”

一同送出的，是一枝别在胸口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