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树藤,晚上的大猫,还有面前的这栋房子,瘴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石场,究竟有什么它们想要的东西呢?
赫来亚摸了摸肚皮,是圣石吗?
但是瘴死后炼化出来的不就是圣石吗?这么大阵仗犯不着只为了抢两个同类的尸体吧?
还是那两块圣石有什么不同寻常?
可是至少自己吸收的那颗,只是普通圣石罢了。
算了,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赫来亚看了看眼前的这只瘴,在夜灯的照射下,它周身有些淡淡的荧光,双目却仍只是凛凛地望着赫来亚。
真是奇怪的大猫。
赫来亚弯下腰来,麦简给的防护服宽松,赫来亚很快地将双手缩出,一个滚地,那防护服就变成一张毯子般盖在自己身上。
看到赫来亚在防护服遮挡下滚进草丛,猞猁跳下石狮子,不紧不慢地走向赫来亚。
猞猁前爪刚要碰上防护服,那衣服里的人此时猛一上窜,倒将防护服扣在了猞猁身上。
赫来亚三两下将猞猁裹得密实,趁它还未反应过来,奋力扔进更远的草丛深处了。
“你自己好好玩儿!”
赫来亚拍了拍手,快步进了大楼。
一走进大楼,赫来亚感到头脑有些发晕,眼前的一切似乎在快速膨胀起来,不断地扩大、又扩大。
赫来亚像是误闯大人国的小人,她够不上电梯的按键,甚至连楼梯都爬得费力。
麦简她们一进来也是这样吗?
赫来亚有些不安。
这栋大楼陈设简单,乳白色合金的墙面没有过多的装饰物,天花板夹层的蓝色漆料在夜晚供着充足的冷光,整栋楼泛着些瘆人的冷意,和并不正常的寂静。
连打斗声都没有吗?
还是说,我和她们,进入的不是同一个空间呢?
赫来亚环抱双臂摩擦着取了下暖,继续艰难地跨着楼梯。
眼前的每一层阶梯都有她半身高,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到三楼,跑过同样变得长得要命的走廊,她累得趴在了总工办公室门外。
她从进楼开始,没有遇到任何人。
赫来亚趴在地上,抬头向总工办公室室内看去。
麦简她们竟然在里面!
她们似乎经历过打斗,现在却都被定住了,几人保持着各种奇怪的姿势。
一些东西定在半空中,赫来亚还看到了射出的子弹和弓箭。
赫来亚一骨碌爬起来进了屋,突然发现室内的大小比例是正常的。
这个房间一定有特别的地方。
赫来亚先是摇了摇护卫队的几人,她们仍纹丝不动;又跳起来吊在空中的一只箭羽上,那支箭也掰不动一点。
赫来亚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入口。
从外面看,入口通道里面有着车水马龙,那里面像是另一个城市。
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以诡异的形式连接在黑色入口两端,像是时空的裂隙,赫来亚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吸力,在逼迫她进入地下城。
在抵抗之时,赫来亚转头发现,出现了第二个赫来亚——另一个自己正把手搭在麦简肩头上,和麦简她们一样,有一个“赫来亚”被定住了!
被入口甩出去后,赫来亚像是进入了一个城市中心。
一座座钢铁森林拔地而起,冰冷而威严;高空的悬浮轨道牵引着列车滑行在森林内部;中心广场200米高的双子塔大屏滚动播放着各种新型医疗技术、股票基金、外星探测消息、政治要闻。
她还在电线杆上看到了一张悬赏令:“近日一男子在多地抢劫后逃往地下城,有帮助捉拿归案者,赏金五百金币。”此外上面还有这个抢劫犯的照片和身份信息,及其犯案详细过程。
合金外壳的电轨公交十分拥挤,她跟着前面的人扫脸支付,她发现扫脸后扣款的余额正对得上她稀薄的存款——她在这里的世界,完全以旧身份通行着。
在乘车途中,赫来亚站在后门处的城市线路图旁,记完后才下了车。
这个城市的地名她一个也认不得,这又似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她一下车,迎面正好是一个大型商场。
赫来亚挑了三楼一家服装店铺门外,倚着玻璃栏杆,看上上下下人来人往,随机挑选人观察,看她的消费习惯和谈吐举止、面貌神情。
很久之后,赫来亚确信,她们都是真实的人。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没那么有序整齐,无论是在电轨公交上,还是在这个商场里面。
杂乱而有生活气,她们每个人都有太强烈的主角感——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在过一种非常自我主体的生活,不论她们所做是否是一件杂琐的小事。
于是这个世界显得没有那么……以某种目的为中心。
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赫来亚莫名有些放下心来。
当赫来亚做出自己的判断后,时间已过去了很久。
当转头看到夕阳的余晖在窗外抹出的浅淡粉红,赫来亚这才注意到——时间。
被甩进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又一直浑浑噩噩地被挤在人堆,被推着向前走。
这个世界看起来过于高科技,让她十分不安地想要记住眼前看到的一切,所以紧迫机械地摄取着周围环境的信息:比如路牌、高楼、广告、街道涂鸦、新闻、地名……
她甚至忘了注意,她原来在总工办公室时是夜晚,刚过来这个世界时,却是白天。
两个世界时间是相反的。
暮色降临,城市已经被拉进了夜晚的狂欢。
商城外围的直升电梯能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城市夜景,赫来亚坐了五趟从地下一楼到最顶层的电梯,在一栋栋高楼外围,巨大3D全息投影广告位打造出五彩斑斓的光海洋,赫来亚将城市中心的光鲜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五遍。
高楼建筑冷硬直立,赫来亚在注视中一遍遍抚摸着这座城市的骨架。
而在不同步的电子广告切换和万家灯火中,城市的心脏正有力地跳动。
离开商场后,赫来亚到一家小报刊亭买了一张城市地图,然后用最后剩的钱扫了一辆共享飞车离开了市区。
到了城市边缘地带,周遭环境与市中心截然,但这种相异反而更给赫来亚一种熟悉之感
——在这里,这座城市的贫穷面和赫来亚原先的世界,接上了轨。
繁华很迅速地更新着,多彩、多样;而穷困,像山一样牢固,总是类似。
这座城市也是第五区,和赫来亚原来所处的城市区域划分一样,不过这座城市还有另一个名字:兰玛。
等到达兰玛边缘的卡特莫街道东侧780号时,天色已翻起鱼肚白。
赫来亚骑了太久了,她摸摸肚子,叹了口气。
赫来亚锁上车,取下头盔后抹了抹脸上的汗,径直走向了一家卖五金的旧商铺。
按照地图,这间商铺里面有进入这个城市的地下城的通道。
但此刻商铺还未开门,赫来亚坐在商铺门口,抱着双腿,打起了盹。
先休息一下吧,她实在是太累了。
两个小时后,商铺开门了。
老板看来三四十岁,高大而强壮,眉目倒显得温和,声音也十分清亮。
老板拖开几大袋装满五金器材的麻袋,里面露出一扇铁门来,虽然年久,但却看得出是经常有人进出的。
她轻车熟路地推开铁门,一条石阶展现在眼前——这便是地下城的入口之一。
老板一看便是做生意多年,一双利眼搭眼一瞧就看得出来客目标,赫来亚还没开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招呼着赫来亚进店铺,“是要买什么东西还是要去地下城呢?”
赫来亚说明后,就了然地开始搬铁门外遮挡的尿素袋;当赫来亚走下阶梯,又随手关上了铁门。
地下城昏暗脏乱,同时十分热闹嘈杂。赫来亚走过几个拐口后,到了一家铁器铺。
“老板,我要一把好刀。”
这家铁器铺面积不过十平,以缀满补丁的帐篷支撑。
在熊熊燃烧着的炉膛上,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健硕妇女正在赤膊打铁。
飞溅的铁花从烧红的铁块上震出,又抛散开来,伴随着一次次的敲击和塑形,老板鬓边汗珠如注,簌簌滚落进脖梗间的毛巾。在赫来亚看来,那毛巾已然能拧出水来了。
锻造完毕,老板将铁件快速没入旁边的冰桶,使其冷却,以提高铁件的硬度和强度。
老板身后的年轻男学徒,自觉接过师傅手中夹铁件的长钳继续工作,之后他将完成淬火后的回火处理,防止铁件变形或开裂。
“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好的刀吗?知道好的刀要多少钱吗?”
在学徒接手后,老板抹了几把脸,拍了拍围裙上溅到的铁花,绕出炉热区,站在写着“打铁”的招牌旁,叉着腰居高临下地问她。
“不过是好的矿石材料和顶尖的锻造技术,这有什么?”赫来亚不喜欢这样轻视的眼神,她仰头盯着老板,眼光坚定,“你能打出多好的刀呢?”
“好,挺劲儿,你这丫头倒有意思。不过你放心,我费姨,在整个地下城,那都是响当当的锻刀师,砍肉剁骨、防身退贼,都是顶顶好用的。”
老板弯下腰来,向她张开了一只手,晃了晃自己的五根手指,“这个数,我能给你做最好的刀。”
“好,成交。什么时候来拿?”
“明天这个时候。”
“好,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