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嵇也没想和人打的。
他还焦心两人的谈话进度。
眼看着霍燃也露了笑容来……似乎进程很是喜人
然后就被这小鬼又打断了。
……
霍燃抓了小文官的领子,将人拉了出来。护到跟前。
小文官被抓着,还张牙舞爪着。脑袋上不知何时插满头的鲜花噗噗地掉。
另外一边,赶来的随从模样的人赶紧拉开自家的少爷。
但随从镇不住自家的少爷,一被掀翻,自家少爷如初生牛犊一样又冲上去了。
然后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彭鸢来望着眼前阎罗一样冷戾高大的男子,人眼神落在身上,似能浸透五脏六腑的沉寒。
彭鸢来止住了步。甚至还因一霎的慌神,被那小白脸,小脚一蹬,胡乱中踹了一脚。
随从忙过来拉自家少爷。
“少爷,老爷说过你不能在惹事了啊……”
彭鸢来便借此下台,那黑袍男子的眼神着实吓人恐怖,赶紧走,“你、你们等着,这次就先放过你!”
*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霍燃半空接住人脑袋上晃下的花芯,捏在指腹间。
“萧大人。”
萧承嵇整理衣襟,没能逃得过霍燃凝视询问的眼神。
旁边还有师爷千金好奇的目光。
萧承嵇避开人无奈的视线,几分理直气壮,“我们玩闹呢。”
尽管萧承嵇这么说,但霍燃还是辞绝了师爷千金。强行把人带走。
回府。
萧承嵇一张挨了彩的脸蛋气鼓鼓,因人竟然丢下了任务就回来而不高兴。
霍燃翻出了随行的药。眸子凉凉扫了人挂彩的脸,“这就是萧大人的‘闹着玩’?”
小文官坐在床上,瞪圆了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说话。
“会有点刺激。”霍燃拧开了药罐子口,在人身边坐下,“忍着点。”
小文官挂彩不多。脸颊上有两人扭打在沙地上的擦伤,胳膊上有拧捏的淤青,额头上还有一块撞红的痕迹……
萧承嵇抱臂,坚持自己打架绝对没有输,并且表示他还狠狠地给对方咬上了一口。
“咬?”霍燃眸光微厉。伸手已经托过小文官的下巴,拇指探进了人的口中,按抚过人的尖牙,似在检查。“萧大人,你用的什么咬?”
抹药就抹药,干嘛把手伸进他嘴里。
萧承嵇“啊啊”了几声,口齿不清,两只爪子攀着人捏着自己下巴的大手,想要扒出来没能扒出来,“你四不四有毛病,当然是用牙齿咬……”
小文官说话时,尖锐的小白牙齿就磨擦过霍燃的拇指。
“嗯。”霍燃回应了人的话。空出的单手匀了点药水在手中,也不用布帛沾湿替代,直接上手,摸上人脸的伤口。“会有点疼……”
小文官终于把人碍口的拇指从嘴里推出去,“我会怕这么点疼……唔呜……”
萧承嵇猝不及防。
褐色药膏抹在那些伤口上,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被刺激得直往外冒。滴在了霍燃捏着人下巴的手背上。“……你混蛋……”
萧承嵇哪知道人的药这么烈,仿佛在用盐鞭打他的伤口一样。
药水熏得人眼圈红彤,一个劲儿地往外冒水珠子。
霍燃大概也没想到人竟然如此不耐受这个烈药。
但这药好得快。
霍燃低下了头,嗓音微哑,“怕疼的话,就咬我的手吧 ……”
萧承嵇哪能便宜人,自己在遭罪,怎么可能让霍燃逍遥。于是毫不客气张大嘴,一口啊呜咬住了人的手。
而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看人,得意洋洋。
“嗯。”霍燃目光深沉。
人的丹凤眸闪过一丝笑意。
萧承嵇总觉里头似有什么滑过,但转瞬间又看得不甚清楚,一时便无多想,而后就被脸上擦伤的疼转开注意。
在小文官鬼哭狼嚎中,烈药一一被涂抹均匀,包括霍燃为以防其他碰伤,解了人的衣服,查看了全身发现的几处小擦伤。
小文官则回以人疼了的时候,毫不客气地上嘴咬。手咬累了,就咬上胳膊。
霍燃带着一胳膊牙印,替人将涂完药后的衣服重新穿上。
小文官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地掉。
京中娇养的小文官,哪里受过北疆沙场此等烈药的苦。
“萧大人,做得很好。”霍燃顿了下,拇指抹掉人的眼泪,说。
萧承嵇眨巴着眼,这是把自己当下属夸赞吗?可恶,谁是他下属了!
萧承嵇抿抿嘴,在人含笑的视线中,耳朵渐渐恼红,最后受不了人的视线,一股脑将眼泪鼻涕全埋擦在了人衣服上。
*
又过了几天。
霍燃又邀赴了师爷千金的几次约。
人的赴约并非无果,霍燃确实打探到了点消息。
张师爷以张天师的身份,在禹州装神弄鬼,假借“除水鬼”的名头,压榨了不少钱财。而萧承嵇猜想大概有朝廷部分的赈灾银,怕也是落入人的口袋里。只不过州知府和当地百姓,却被人洗脑深远一般,对人很是信任。
除此之外张师爷还有另外一个帮手,现在似乎是下到了禹州县地里帮忙除水鬼。
自萧承嵇隆重负伤后,霍燃便不再让人跟随出行。
要萧承嵇留在知州府等他消息。
但人哪是会乖乖听话的性子,霍燃前脚出门,萧承嵇后脚就跟上了。
起初还被霍燃抓个正着,带回来,后来萧承嵇闹得凶,霍燃便无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人跟着。
这天。
萧承嵇跟踪着两人进游亭,躲在一旁,发现了早有先到的熟悉面孔。
彭鸢来:“……”
萧承嵇:“……”
*
张小笛在父亲耳提面命不许再和京中人往来的命令下,仍是不顾阻拦,偷偷跑出了几次和霍燃相见。
即便她也知道,这个京城人似乎是奔着打探父亲来的。但是在张小笛眼中,父亲深受百姓爱戴,并无做什么不妥之事。哪怕这京城人是真要来查父亲的,查出来的也只是父亲的善事而已。并没有什么好规避的。
而且,倘若他们能成事,霍燃就更不会为难父亲了。
相比于霍燃的在意父亲。
张小笛在意的,是两人的关系。
在落花纷飞的杏花树下,张小笛仰头接花,借诗终于坦明了心意。“‘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霍大哥,小笛不想只留相思……”
美人眸中带泪,格外真挚。
霍燃沉默了。
假山后的两个人震惊了。
彭鸢来震惊后,扭头,“啥意思?”
萧承嵇:“……”
两人走远了说话,萧承嵇被彭鸢来缠着解释,没听见霍燃是什么回答。
等着两人分别,回府的途中,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
霍燃已经知道萧承嵇多次一路跟着自己,却只看破不说破。
萧承嵇还在问。
霍燃淡淡看了人一眼,“萧大人和彭家公子,为何走得那么近?”
霍燃想起他前去接人,看见的是两颗几乎要碰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小脑袋。
“啊,你说他啊。”
两人可算是不打不相识,彭鸢来虽然是个性子急躁,但也是个实诚的。爱慕张小笛,偏偏又是个不好好学诗文的。而人张小姐又爱引经用典,这可急坏了每次偷听的人。萧承嵇无意帮人解释了几次,于是获得了彭小公子的五体投地。
“倒是你……”萧承嵇将话头转向了人,思忖,“你好好拒绝了人没?这些天下来你们天天见面,张小姐怕是已经要当真了,好在咱们得的消息也差不多了,后面只要逮住张师爷的装神弄鬼的证据就可以治罪了,就这么收手吧……”
“不成。还有张师爷的帮手。”
萧承嵇:“那个好办,等张师爷落网了,还不愁连根拔起……对了,你拒绝人姑娘了吧?”萧承嵇刚没得到回复,于是又问了一遍。
不过霍燃虽然是个四肢发达的武将,但人做事一向稳妥,肯定已经早早拒绝,不会节外生枝的。
霍燃没应答。
萧承嵇:“……”
萧承嵇眸子瞪大,“你该不会答应了吧?你又不喜欢人姑娘,你答应做什么?”
霍燃淡淡看了眼人,“嗯。”
嗯什么嗯!萧承嵇几乎要暴跳,抓着人的胳膊不让人走,“你给我去拒绝掉!”
霍燃:“萧大人,万事皆有变。”
霍燃缓缓将人的手松开。
什么意思?
嗯?什么意思?
当晚,萧承嵇脑海里反复重现着人的话,失眠了。
第二日。
一晚没睡好的萧承嵇看见了霍燃出门,赌气的人,故意不跟上。
等片刻后悔后,想要跟上,出门却发现人已经没有踪影了。
萧承嵇望着空荡荡的街,暗自磨牙,最后转身回府中去对账本。
爱见就见,他才不在意。他才不关心!笨蛋霍燃,笨蛋脑子,就等着被卖了给人数银子吧!
萧承嵇边对着账本的工程银子数,边又想到彭鸢来对张小姐的痴迷追捧:没有一个男人能不为之心动,除非他不喜欢女人。
于是,萧承嵇又坐回了人房门口的台阶上等人。
算了,谁让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搭档。
萧承嵇左等右等,等着人回来报告情况。太阳下山了,也不见人回来。
萧承嵇捡着根树枝在石头上画画,脑中却已经将两人这几天见面的场景回放了无数次,上次他们俩是不是靠太近了,为什么霍燃要给人姑娘送花,花掉下来就掉下来,送给人姑娘不是平白让人误会吗?
萧承嵇全然忘却了人送花时他在旁的内心夸赞。
……是不是亭子那回霍燃冲人笑了,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表示霍燃其实对人姑娘也有意思?不对,霍燃笑了不止一回,嘶,到底笑几回啊……
等到了天完全黑。
才见一身青蓝底墨云窄袖袍的人回来。
萧承嵇从人的房门口站起来,脑中警铃大作。霍燃出门的衣裳分明不是这一身!
还穿得跟花孔雀一样!
萧承嵇心头火起。
“你……”
“你们去哪了?你们做什么了?你消息打探出来了吧?应该不用见第二次了吧……”
“抱歉,萧大人。”霍燃揉揉了太阳穴,打开了房门,点上了蜡,“我今天有些疲乏,想睡觉了,可能没法一一与你坐着闲聊……”
“你要是着急……”霍燃掀开被子,“今晚可以留下,睡前我可能能回答上你一两点。”
萧承嵇毅然决然蹬掉长靴,爬上了人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