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
短短几个时辰,张师爷已经知道了萧承嵇他们接到了闺女张小笛的绣球,并且还和闺女见面的事。
张师爷一张黄鼠狼脸格外沉重。
反倒是一旁的知州闻之后,很是高兴。“贤弟啊,这就是缘分啊!怎么偏偏不是他人抢到,就是霍将军拿到了呢!依本官看啊,这就是命啊!小笛命中就得当大官夫人,就得享这份尊荣!”
张师爷心沉,面上却装出忧愁。“大人,这是福是祸难说啊。小笛地位卑贱,怎么能高攀起京中的将军,这若是到京中受了欺负,我为人爹的,还不如不让她去……我啊,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了……真不图什么……”
“贤弟,如何能妄自菲薄,若不是我家那小子不成器,配不上小笛,我可真想和你结成亲家。”知州幽幽叹,“贤弟你治水有功,又是有本事的,若不是低调淡利,我啊,是真想上报朝廷,表率你的功绩……”
“万万使不得。小人只为禹州百姓万安就成,大人您知道的,小人一向视钱财如粪土,若让小人这份心意染上了金银钱财,那才叫折辱小人啊,大人。”
知州感慨:“如今像贤弟这般淡泊名利的人实在少而又少啊。贤弟乃真是真祖老君传人啊。”
张师爷面上挂笑。
千转八弯的心思却已经飘荡他处。
他特地安排抢绣球的戏码,就是专门为了钓禹州禾郡那些富家公子。尤其是为首的彭家,彭家的家业,哪怕是京中大富都不遑多让。
明明他都安排好了,谁知半途竟然会杀出霍燃一伙不识相的人。
但张师爷多少有点觑那个叫霍燃的武将。已经连续几天没敢有大动作。
眼看好不容易上勾的金龟婿又要跑了。脸色自然是好不了。
果然还是要早早将他们赶出去才好。
*
到了和张师爷千金相约的当日。
萧承嵇一大早就闯到人的房间,要给人挑选衣裳。可惜,武将大人的包袱里就带了两件替换的衣服,一件玄黑的,另外一件也是玄黑的。
萧承嵇:“……”
萧承嵇将人的衣裳塞回包袱里,仪容上下不了手,于是只能耳提面命,要人必须端正好态度。切忌不可跟木头站桩一样。
霍燃淡“嗯”了声,人刚醒,坐在床上看着小文官风风火火地跑进跑出,身上的被子滑下,露出了赤.裸精壮的上身。
萧承嵇满腔训话卡在喉咙里,最后面红耳赤让人赶紧起床,逃之夭夭了。
赏花会。
京中也常办大大小小的诸如此的赏会,萧承嵇更是里头的常客。
诗词会、书法、绘画、观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诗酒会?”因霍燃常年征战在外,从未参与过京中这些大小聚会。听到小文官嘴中说出这词,顿了下,“萧大人在外也喝酒?”
“什么话?”萧承嵇眼神从困惑到不高兴,小白牙龇起,“你在质疑我的酒量?!”
霍燃:“嗯。”
萧承嵇:“……”
“我可能喝了,诗酒会就没有能喝得过我的!”小文官吹嘘起来,又想到上次春耕醉酒的糗事,高扬的声音立马成了哼唧声,“当然跟你们这种武将是不能比……”
毕竟诗酒会上,都是那些卖弄文采的同僚。喝的都是些清酒。图的都是一个氛围罢了。
再说,上次春耕喝的都是武将兵官那些烈酒。为了不让两波人吵起来,萧承嵇连自己喝了多少都不清楚。
霍燃:“我酒量不佳。”
“哼。”萧承嵇只当人是谦虚来安慰自己,哼哼推着人,就往赏花会的园门进去。
*
两人很快在园中看见了等候多时的师爷千金。
女子带着薄面纱,隔着面纱的容颜朦朦胧胧,更惹得旁人驻足流连。一身水粉色绣花竖领缎袄,外罩着细绒蜀绣披风,手里拿着温手的汤婆子。在争奇斗艳的百花园中,已然是挑眼夺目的存在。
女子身旁跟着两位侍女。背手而立,面容多为肃然,萧承嵇猜测是有点功底在身的。
女郎也注意到他们了。
驻足浅笑望来。
萧承嵇挥舞着手,便带着霍燃前去碰面。
园中的书生公子,无不频频侧目两人。眼尖的,已经认出了霍燃就是昨日接到绣球的人。
初春时节。
煦阳遍地。
园中既有艳丽低枝的迎春花、兰花、蝴蝶花、三角梅……又有高耸桃树尖的桃花芯、杏花和栀子兰。
一时间,繁花琳琅,各有其彩,不自入目。令人心旷神怡,口鼻沁香。
萧承嵇打了招呼,看出了女子想和霍燃单独相处的心思。于是转了个弯,假借去欣赏其他花色,走远了。
两旁侍女也静静与主子拉开一段距离。保持着距离,不紧不慢跟着。
待两人身影向远处走出。
花丛流连的萧承嵇,立马脚尖一转,悄悄跟上。
两人走出了众人视野。所到之处,能看见蝶飞花香、香气弥漫……
郎才女貌。着实是一副养眼画面。
两人不知交谈着什么,女郎吹起的面纱下,唇角显露着上扬羞涩的笑意。
萧承嵇看着两人走入了桃子林,于是躲在了一棵桃子树后的假山细瞧。耳朵上还戴满了一朵朵掉在地上被他捡起来做掩饰的各式鲜花。
萧承嵇本来没想要捡,瞧着香……于是就有了满头簪花。
风中拂过花香。
桃花树洒洒落下粉嫩花瓣、花芯……
萧承嵇看见了霍燃伸手一接,一朵桃花便在掌心。霍燃递给了女郎。
萧承嵇看得在假山后频频点头:这不是挺会的嘛。他还担心这个木头疙瘩,会乱了他的计划呢。
女郎接了花。
在掌心轻抚片刻。而后似乎是想要插在发鬓上,但又因面纱遮挡看不清楚而无从下手。
于是,萧承嵇看见了霍燃接过女郎掌心的花,替人簪上发。微风拂面起,女郎艳丽的脸庞浮着两团红晕。
萧承嵇:哦豁。
萧承嵇这厢感慨霍木头手段了得,耳旁就听到了一连串呜呜声。
转头。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扒在他旁边假石上的一公子哥。
穿着一身上好锦绸质地的蓝纹袄袍,面容还算清秀,这会正咬牙切齿地盯着霍燃两人,喉咙间发出不甘心的嘶吼呜咽。
萧承嵇:“……”
公子哥也注意到了旁边人,抬手袖子一抹脸,瞬间成了恶煞脸,“看什么!”
萧承嵇自然不能让外人来打扰到霍燃他们。眼珠一转,跟公子哥打上了招呼。“啊,你莫非是……”
“正是!”
公子哥高抬起下巴脑袋,已经习以为常接下了话。但接完才发现,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号。
萧承嵇已经伸出了手,笑眯眯去拉人的手,晃了又晃:“久仰久仰!”
公子哥:“……”
你真知道我是谁吗?
公子哥头一扬,等不住自报家门:“我乃是禹州千户彭家的三少爷!”
彭鸢来等着人的奉承。
就见那个小白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钻了回去。
彭鸢来:“……”
做为豪富一方的三少爷,出门都要有四五个大轿子跟随,彭鸢来哪里受过这种忽视。
再加上看见了萧承嵇的视线竟然也是师爷千金。
立马虎瞪圆了眼,上手去抓萧承嵇的耳朵。
“你什么货色,你也敢打小笛的主意!”
“哎哎……”萧承嵇被揪了耳朵,十分无语,“你这小鬼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挠人啊……”
小鬼?
彭鸢来虽说确实不大,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少年样的人,看起来比自己还幼的家伙来称呼自己小!
“癞蛤蟆吃天鹅!你才是小鬼!”
萧承嵇解救下了自己的耳朵,揉了揉。“你放心,我的目标不在你们小姐。”
“什么你们小姐!”公子哥脸一红,这话说得仿佛要和小笛成亲的是他一样。
公子哥仍不依不饶,“我肯定比你大!”
萧承嵇仍紧盯着前面两人,敷衍。“是是是……成。”
别来打扰他观望进度。
彭鸢来:“……”
*
花园前方。霍燃静静听着师爷千金抒景之情。
花园后,两团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从后滚到了前。
最后滚到了霍燃和女郎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