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视角)
午后的老宅,像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阳光白得刺眼,炙烤着瓦片和石板地,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氤氲热气。空气粘稠得吸不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蝉鸣达到了癫狂的顶点,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金属噪音,敲打着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早上喂鸡的羞耻和公公那穿透性的目光带来的寒意,还未完全散去,此刻又被这无孔不入的闷热裹挟着,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困倦像潮水般汹涌袭来。昨晚蚊帐里闷热难当,几只漏网的蚊子嗡嗡作响,扰得我几乎一夜未眠。此刻,强烈的疲惫感战胜了不适。堂屋角落那张老旧的竹躺椅,成了唯一的避风港。我几乎是拖着脚步挪过去,竹躺椅发出吱呀的呻吟。躺下的瞬间,一股带着竹篾清香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物渗入皮肤,虽然短暂,却如同沙漠甘泉。
“爸,我……我有点困,想躺会儿。”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坐在八仙桌旁摇着芭蕉扇、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公公。他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得到这声模糊的许可,我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合上,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坠入一片粘稠、无梦的黑暗深渊。我的“睡死”是出了名的,一旦睡着,就像沉入无底的海,雷打不醒。外界的声音——持续的蝉鸣、公公偶尔摇动芭蕉扇的微弱风声、远处隐约的狗吠——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无法穿透那层厚重的睡眠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触感,像隔着厚厚的棉絮,极其遥远地传来。仿佛有什么沉重而粗糙的东西,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温度,压在了我的胸口,还带着一种……揉捏感?很轻,很模糊,像隔着几层布。还有一点奇怪的拉扯感,来自领口下方。但这感觉太微弱,太不真实,瞬间就被那深不见底的睡意吞噬、覆盖,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我的呼吸依旧均匀深沉,身体如同陷入沼泽的木头,纹丝不动。
(刘德志视角)
眼皮半阖着,手里的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驱赶的不仅是暑气,更是心头那团烦躁的邪火。王希躺在斜对面的竹椅上,像一只累极了的小兽。她侧蜷着,背对着我,薄薄的棉布短衫因为汗湿,紧紧贴在后背上,清晰地勾勒出内衣肩带的轮廓和那纤细流畅的腰线。随着呼吸,那线条微微起伏,带着一种沉睡中毫无防备的诱惑。
这丫头,睡得可真沉。村长刚才让人捎口信,说修路集资的事要碰个头。我起身,尽量放轻脚步,瞥了一眼躺椅上的王希。她毫无反应,沉静得如同没有生命的玉雕。只有微微起伏的背脊证明她还活着。这毫无戒备的姿态,在这闷热寂静的午后老宅里,莫名地让人心头发紧。
我掩上堂屋的门,吱呀一声轻响,也没能唤醒她。摇摇头,顶着烈日往村长家走去。事情谈得并不顺,几个老顽固斤斤计较,吵得人头疼。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才带着一身更重的燥热和火气往回走。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李伯那老东西正从我家堂屋门里鬼鬼祟祟地溜出来!他佝偻着背,脚步匆忙,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和猥琐的潮红,眼神闪烁不定。看到我,他明显吓了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躲闪,干笑着打招呼:“德……德志哥,回来啦?我……我刚过来,想借个火,看你家没人……就……”他语无伦次,手不自觉地搓着裤缝。
借火?堂屋桌上明明放着火柴!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老光棍,贼眉鼠眼的样子,绝对没干好事!我阴沉着脸,没理他,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他慌张的脸,直到他讪讪地快步溜走。
我猛地推开堂屋的门,目光第一时间射向角落的竹躺椅。王希还在睡,姿势都没怎么变。但……不对劲!她原本侧蜷的身体似乎更蜷缩了一点,像在自我保护。领口处有些凌乱,原本扣得还算严实的第二颗扣子,不知怎么松开了,露出一小片异常白皙的肌肤,上面似乎……有一道极淡、极浅的红痕?像是被粗糙的东西蹭过。更让我心头发紧的是,她即使在深睡中,一只手却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在睡梦中也在抵御着什么侵犯。
一股寒意混杂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了我。这老畜生!他干了什么?!我几乎能想象出他那双肮脏的手是如何趁着她沉睡无知觉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被侵犯了私有物的暴怒让我攥紧了拳头,指骨捏得咯咯作响。连李老头这种货色也敢……也敢碰我刘德志的……!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
(王希视角)
我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胸闷感憋醒的。仿佛有块石头压在胸口,沉甸甸的,呼吸都有些费力。意识像沉船般缓慢上浮,耳边依旧是喧嚣的蝉鸣,但堂屋里似乎更暗了些,阳光斜斜地射进来,带着一种慵懒的昏黄。
我茫然地睁开眼,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浑身汗津津的,竹躺椅的纹路在手臂上压出了红印。喉咙干得发痛。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地攥着胸前的衣襟!攥得那么紧,以至于布料都起了深深的褶皱。心脏猛地一跳,一种莫名的恐慌毫无征兆地袭来。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抓着衣服?
我慢慢松开手,坐起身。低头查看,领口的第二颗扣子竟然松开了!露出一小片皮肤。我慌忙想扣上,指尖却触碰到锁骨下方靠近胸口的位置——那里,传来一阵隐隐的、闷闷的痛感!不是皮肤表面的刺痛,更像是……里面的软组织被用力挤压揉捏过后的那种钝痛。我低头仔细看,那处的肌肤似乎比周围更红一些,有一道非常非常浅淡的、几乎看不清的横向红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用力蹭过留下的。
嗡——!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睡前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公公出门前那声模糊的“嗯”……自己沉入深海的睡意……然后……然后那极其遥远、极其模糊的……压迫感?揉捏感?还有领口的拉扯感?当时以为是做梦,是错觉,是睡姿压迫……
可现在这闷痛!这红痕!这松开的扣子!还有自己睡梦中死死护住胸口的动作!
一个可怕的、令人作呕的联想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李伯!那个眼神黏腻恶心的李伯!公公说他刚才来过?还说是来借火?可桌上明明有火柴!
“嗡”的一声,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冲到屋角的泔水桶边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恐惧和绝望的泪水涌出眼眶。
是他吗?真的是他趁我睡着的时候……?他对我做了什么?!那模糊的感觉……那胸口的闷痛……
我颤抖着扣好扣子,双手死死环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肉里,试图用疼痛压下那灭顶的恐慌和恶心。没有证据!只有这点模糊的感觉和几乎看不见的红痕!我能说什么?告诉公公?公公刚才看我的眼神……告诉杰?杰在电话那头只会说“别多想”、“农村老头没见识”!
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这闷热的老宅,此刻像一座阴森恐怖的囚笼。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却不敢发出一丝哭声。汗水混合着泪水,冰冷地滑落。这桂地漫长的午后,第一次让我感到了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