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等待了四年的消息,在一个晴朗而忙碌的午后,于众人意料之外,就这样忽然出现了。
傅维诺被阳光晒得晕眩,感觉像在做梦一般,耳朵嗡嗡作响,后续的话他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只有“苏醒”两个字!
“诶诶!小傅,你怎么了?!”
身旁有人扶住他焦急的呼喊,傅维诺怔怔扭头看过去,是一个前辈焦急的面孔。
他恍恍惚惚走出现场,忽的被风沙席卷入眼,眼眶一下红了起来。
“醒了?”傅维诺如梦初醒,风卷残云般将屋里翻得一团乱,拿好证件就冲去请假,迅速定好最近的机票飞回了京城。
他只是在工作服外面套了个相对整洁的外套,就这样慌乱的,无措的冲进了医院。
病房围着许多人,看不清是谁,白的蓝的黑的色块融成一团。傅维诺站在门边时没人注意到,他就屏着呼吸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一点靠坐着的蓝色布料。
那是他给母亲买的衣服。
“麻烦让一下!”忙碌的护士从他身边急匆匆走过,撞到傅维诺肩膀,他身体蓦地晃动了一下,这才感受到浑身的脱力。
近乡情怯,脚似有千斤重,短短四五米的距离,他在各种急促的交谈声和争辩声中好像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到床尾。
“妈妈……”他口中喃喃,声音淹没在人群中。
站在人群末尾的年轻医生却听见了这如烟雾般缥缈的呼唤,茫然回头,看见一个好像刚熬过三个大夜的学生样的青年。
他视线一动不动落在病人这边,年轻医生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与患者的关系,往旁边让的同时又拉开了身前的同事。
人群分开,让出一条路来,病床上的人沉静的眼眸便顺着缝隙落到傅维诺身上。
傅维诺浑身上下席卷起被羽毛擦过的战栗感。
那样沉静、宽和,一切磨难都包容在其中被化解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好像灰雾中打在他脚下的一束光,顷刻间给了他难以媲美的安全感。
“妈!”他瞳孔颤抖,毫不礼貌的推开医生走到母亲身前。
他的母亲安静的看着他,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久得他心慌张乱跳。一瞬间记忆受损、智力受损等各种可能发生的病症从脑海中划过最终都被他以“没事,醒了就好”的念头盖过去。
他抖着指尖去抓母亲的手,却陡然看见指侧没洗干净的灰。傅维诺立刻蜷曲指尖往衣服上擦了擦,他担心妈妈干净的皮肤上沾染自己身上的灰尘。
手指被他擦得几乎要磨破那层薄薄的皮,红血丝像藤蔓般吸附在手指上,他还没擦干净,一只微凉的手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与其说是落,不如说是打。
那只手的手指全然无力,好似能抬起来便已经花费了全身的力气。
傅维诺轻轻抓住她瘦弱的手掌,鼻尖酸痛,刺激的眼泪几乎涌出。
母亲好像才认出他,努力了许久才找回声音,干涩模糊的喊了一声:“小……诺……”
听见她的声音,傅维诺对这一切才有了实感,沉积许久的眼泪终于唰唰落下,泣不成声。
“说话了说话了!”
“这么快!”
周围围绕着的医生并没有在母子二人交谈时离开,而是继续检查和讨论着她突然醒来的原因和后续安排。
很快傅维诺被护士拉开,他失神的看着房门关闭,在病房外恍惚站着。
妈妈的苏醒属实在所有人意料之外,舅舅舅妈这段时间去了表哥工作的城市照顾他,所以不在京城,妹妹在学校封闭式学校,也没有告知她。
一直照顾着妈妈的印家团队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傅维诺,傅维诺也是第一个赶回来的人,也是妈妈见到的第一个亲人。
视线中母亲再次消失,他恍恍惚惚站在门口,几乎又觉得刚刚不过是一场梦。
医院冷白色的灯光刺得他大脑发胀,他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不由自主的将头磕上去。冰冷与闷痛同时传递至大脑,傅维诺才短暂从那种幻境般的感觉抽身而出。
“妈——”
安静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傅云潇控制不住变得尖利的身影从后方撞来。
傅维诺猛地回头,傅云潇就如风一般从他身边刮过,撞进了关闭的病房。
里面很快传来医生和傅云潇争辩的声音,傅维诺进屋将妹妹拉出来,被傅云潇紧紧抱住。她滚烫的眼泪往傅维诺领口中流,烫得傅维诺心口闷胀。
是印常赫接了傅云潇来的,他最近一直在京城述职,又和傅维诺关系匪浅,这件事情自然也通知到了他身边。
傅维诺来时匆忙,完全没有和印常赫联系,但他显然猜到了自己第一时间就会赶到这里。
遮住了刺眼的白光,印常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傅维诺。带着茧的手指轻轻擦拭过他湿润的眼眶,印常赫眼中雾蒙蒙的好像交缠了许多情绪。
但看着疲惫、茫然、激动、凌乱,处于真实与幻想边界不断挣扎的傅维诺,最终还是心疼占据上峰。
傅维诺看着他,想牵住他手获得些安慰,却发现自己还抱着傅云潇。他扭头看了看病房门口,又看了看印常赫,眼眶越发红了。
时间好像也没过多久,医生们蜂拥而出,傅云潇立刻像弹簧般奔进病房。傅维诺也想跟上,但主治医生就站在他身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印常赫揽住他肩给他做支撑,示意医生直接说。
医生扫了眼二人亲密的姿态,说:“我们检查多遍,确认患者就是自然苏醒,且不会再度沉睡。
不过她的身体因为长期卧床而虚弱,记忆恢复缓慢,暂时说不出话,也无法行动。家属可以多给她讲讲之前的事情让她逐渐回忆起过去,后续我们会根据她的身体状况进行康复治疗方案调整。”
“好,谢谢医生。之后的治疗方案还是和之前的负责人对接就行。”傅维诺说话时鼻音很浓重,但也极力保持着平稳。
医生点头,随后面上浮现出笑意,祝贺傅维诺:“恭喜。”
“谢谢。”傅维诺扯了扯嘴角,紧紧抓住印常赫的手。
等医生离开,印常赫推开门,同样紧紧反握了一下傅维诺的手,似乎是在给他传递力量。
他声音天生夹带着一丝冷冽,但听在傅维诺耳中却别有力量:“进去吧,和伯母好好说说话,我在这里等你。”
傅维诺看了看他,看见他眼中的鼓励,点了点头。随后便像是走向迷宫出口那般,由犹豫到坚定。
傅云潇抱着母亲的手臂在哭,声音碎得不成样子,以前说要保护哥哥的女孩在母亲面前不过也是一个孩子。
妈妈蹙着眉担忧的看着她,下眼睑晶亮的东西在闪烁,在看见傅维诺的那瞬,对着眨眼一同顺着消瘦的侧脸滑落。
傅维诺拿出一张柔软的手帕,轻轻擦拭掉她的泪水,轻轻喊道:“妈妈。”
妈妈眨了眨眼睛,眼尾似乎轻微的弯了弯,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没关系,医生说慢慢会恢复的。”傅维诺安慰她。
傅云潇抽噎着看了母亲一会儿,湿漉漉的脸颊依赖的贴着她柔软的掌心,闭着眼不说话了。
傅维诺继续说:“舅舅舅妈在外地还没回来,你还记得他们吗?”
母亲明亮的双眼又浮现出一丝茫然,随即是沉思,过了好久大概是想起了他们的脸,缓缓点了点头。
傅维诺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在他狼狈的面容上不太好看:“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慢慢给你讲。说不出话,难以动弹也也别害怕,我和云潇都会陪着你的。”
母亲眼角滑出几滴眼泪,看着他们的眼眸从沉静变得有些哀伤。她费力的收紧手上的力,花了许久才堪堪握住两个孩子的手掌,随即被他们紧紧握住。
夜里,舅舅舅妈并表哥一家互相搀扶着来到医院,看见她的那一刻就开始泣不成声。
傅维诺将位置留给舅舅舅妈,自己暂时到了病房外。
印常赫孤单坐在对面蓝色椅子上,视线虚虚停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件宽大的外套。
看见印常赫走出来,他身上的冷漠气息被打破,眼中思索停顿下,站起来张开手,等待精神疲惫的爱人步入怀中。
傅维诺走到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就有些卸了力,倒下的身体被稳稳接住,熟悉的气息环抱住他。
他闭上眼,被印常赫带到消防通道角落,绿色的指示牌光亮落在印常赫的肩上,傅维诺将脸埋在他胸膛,躲过这点亮光。
“累不累?”
深秋,西州沙漠白天依旧燥热。他来时匆忙穿得单薄,不适宜京城干冷的夜晚。
印常赫抖开大衣,披在他身上。知道他此刻需要一个情绪依靠,便安静的抱着他等他消化情绪。
千万种复杂的情绪在这个炙热拥紧的怀抱中逐渐消融。傅维诺抱着他的腰,想起刚刚他独自在外的孤独,小声道歉。
“对不起。”
印常赫摸了摸他发尾与后颈细滑的肌肤,抱着他像哄孩子似的晃了晃:“不用道歉,我知道你的打算。”
印常赫知道傅维诺只是想在母亲苏醒后把他介绍给家里人。
只有全部家人的参与,他才会觉得那是完整的,正式的。
“还好你把云潇接出来了,要不然我该到晚上才能想起来。”
“嗯,我上午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就知道你肯定很着急。我来的路上想起你可能没时间,就绕路去学校接她了。”
傅维诺心下逐渐安定,闭了闭眼,浑身疲惫蜂拥而至。印常赫的怀抱就是他的避风港,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只是短暂的大脑放空了一会儿,他推开印常赫。
就按照印常赫说的,他已经逐渐回到京城发展,留在西州的时间越来越少。
上次见面还是在傅维诺的发情期,那次他在西州陪伴了傅维诺半个月。
这次见面傅维诺就发现了他眼下隐隐的青黑。印常赫眉骨锐利眼眸深邃,这点疲惫被他藏得很好,但距离太近,还是被傅维诺发觉了。
又想起刚刚苏醒的母亲,傅维诺几乎是瞬间就起了一个念头,他说:“我想暂时留在京城,不回去了。”
番外打算写孕期 育儿 后续职业发展,还有什么到时候想到了再补充。
虽然我的读者不多,但还是想问问有没有想看的什么番外(羞涩扭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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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