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成为导演 第4章 寻梦环游记

墓园的地理位置意外的不算很偏远，现在距离晚高峰也还有阵时间，时霜明得以提前十几分钟抵达目的地。

大约因为本身定位比较高端，这个墓园要比一些社区公园还更加舒适宜人，绿意盎然，气派的拱形大门上雕满了各种古书里的奇珍异兽，喷水池里的水都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

出入墓园的人基本都穿着正装，像她这样随便穿了件卫衣牛仔裤就来的估计十分罕见。尽管她一进来就目标明确，甚至带了束门口游荡着的花童卖的花，还是频频受到他人的注目礼。

园区很大，密密麻麻的墓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草地上，横平竖直地被分成无数个小分区方便家属定位。来的路上她看见不少人拿着纸条请求保安或者工作人员带路，对方拿出一部厚厚的大块头，根据首字母一检索，就告诉她们在什么a16区e08区之类的地方。一想到死后大家都得乖乖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共享一套门牌号，时霜明竟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倒是不需要去求助，妈妈在f01区，怎么走，又具体在f01的第几排几列，她就像走过成千上万次似的，轻而易举找到那座圆型的小小坟茔。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见到妈妈第一面应该说什么，但是看到墓志铭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妈妈的墓碑上只有生卒年月和一张故意做出鬼脸的相片，下面用夸张的字体写着：老天，我忘记买回程票了！

没有名字，没有立碑人，比起坟墓，这更像脱口秀选手的自我介绍。但时霜明却觉得亲切极了，这就是时清池，她的妈妈、老师、最好的朋友。

“妈妈，”她把在门口临时买的花放在墓前——十块钱，现在她的口袋里只有最后五块车费了——“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玩得开心吗？”

时霜明抹了把脸，发现自己居然还在笑着：“你也太贪玩了吧，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我，我都……”

我都想你了。

这种话她常常说给自己的朋友们，心仪但因为档期而无法合作的演员们，拉投资时的合伙人们……但此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没和妈妈这么说过，以至于突然有些难以启齿。

她蹲在墓碑前，用手指轻轻描摹照片上用手指拉住眼皮搞怪的母亲，这是她什么时候留下的影像，居然还是长头发。在时霜明的回忆里，为了方便工作，妈妈的头发从不过耳，原来还留过这样的发型。

“这个发型也很适合你，”她说，“我没有带你最爱吃的炸鸡腿，实在是来的太着急了，下次会给你补上的。”

说完这句话，她又沉默了，任凭风拂动周围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这之前，她一直是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哪怕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没有动摇过，但此刻却忽然觉得这也许是妈妈的回应，因而不愿意出声打断。

“你今天怎么突然想来看……”一个她很熟悉的男声说，他含糊地略过那两个字，“谁欺负你了吗？”

“逼我嫁人算不算？”时霜明没有回头，“我就来告状了。”

“你哥哥……”男人犹豫着说，“也不是说一定要让你嫁人，只是说先看看合不合适……”

“我不是说过了么？”她一字一顿，“我，不，愿，意。我才十九岁，就因为不愿意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吃饭，你们就要把我逐出家门？”

男人急了，但他大约也不愿意在亡妻墓前和女儿争执，于是按捺住脾气，勉强道：“没有人要把你逐出家门，但你已经成年了，不能像以前耍小性子。如果你以后要进入社会，其他人可不像家人会容忍你，我们只是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当然，”他又赶紧补充，“你如果早早嫁给一个疼爱你的人，也不会吃进社会的苦了。爱你的人会把你宠成小公主，到时候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多好啊。你哥哥是不希望你吃苦，那个谢鸿惊我们都是见过、打过交道的，确实是个可靠的人。”

“我对于当公主没有兴趣。”时霜明厌倦地站起来，“这种好福气还是让给哥哥吧，让他去当被疼爱的小王子不好么？我看他才是，一被拒绝就恼羞成怒，其他生意人可不像他妹妹这么好脾气，外面的世界很残酷的。”

她抬眼直直地盯住父亲那张风韵犹存的脸，面无表情地说：“爸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你这是什么话？你就这么和你父亲说话吗？！真是反了，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变成这样……没大没小！”男人的嘴唇都气得发抖，他别开脸， “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不骂你，现在赶紧跟我回家。当初我就不应该允许你去学什么美术……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看看你现在学成什么了，小混混一个……”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抱怨的话，时不时试探性地转回来看她，当然，哪怕生气他也是好看的，不愧是曾经红极一时的男星。时霜明一动不动，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凝视着他。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彤彤的，眼瞳却格外黑，和身后照片摆在一起时，令男人的心头猛地一跳。

“爸爸，我联系你不是为了认错回家的。”时霜明说，“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只想知道这个。”

时霜明发誓，她的父亲在那一瞬间绝对察觉到什么，之前他那么愤怒、唠叨，就像每一个自以为是的父亲被孩子顶撞，他的反应恰到好处，怒火也仍然是矜持优雅的。但在那一瞬间，他额角的青筋都扭曲起来，瞳孔甚至都微微颤动，完全丧失了对表情的掌控权。

但只有那一个瞬息，这些变化下一秒就无影无踪。他扶住头，苦恼地说：“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又听谁胡言乱语了吗？你妈妈就是生你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没多久就走了。”

“没有这么简单，你在骗我爸爸。”时霜明摇头，“我太了解你了，爸爸。你演技好，骗人也浑然天成，但总是觉得欺骗身边人很不好意思，于是每逢骗人就会刻意移开视线。”

但是她也明白，父亲不愿意说的事，轻易不会被她套出来，但他避之不谈的态度本身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不说算了。”她实在懒得思考对方在这演这一出的目的，“借过，我要回宿舍，晚了该赶不上车了……”

男人没有动，还是像堵高大的墙一样矗立在那，给时霜明手动增加阴影效果。哎，男人哪怕当了父亲也还是这么小家子气，难怪人家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她在心里偷偷吐槽，对方却冷不丁打断她。

“你是不是要去拍电影。”这明明应该是个问句，他却偏偏用陈述的语调说，“我不会同意的。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你怎么知道……”时霜明本来都已经绕开他换了条路走，闻言愕然地想拦住他。不意他丢下这句话走得飞快，说话间就已经走出十几米远。鉴于不想在这种清静的地方上演父女追逐战，时霜明只好打消了跑过去的念头。

他知道什么？为什么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有人告密？她明明想来解决自己的疑问，没想到现在反而越来越混乱。这些浑水底下究竟藏着什么，时霜明目前还没有头绪，不过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世界会呈现出现在的样子并不是巧合，其背后必然还有更大的秘密。

“啊！这下真的要赶不上车了，可恶……”她绕回母亲的鬼脸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妈妈，下次我带着好消息再来见你，希望你能想我！”

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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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没有赶上这班车。而下一班车还要再等一个小时，当然，出租车是个非常方便高效的选项，再不济也还有顺风车，这些交通工具都能让她舒舒服服地回到宿舍。

但是，时霜明忧郁地捏着口袋里的五块钱，恨不得回去把那捧花抱出来再站在门口卖了。哎，妈妈，你会原谅我的吧，又不能吃还招虫子，过两天就会被清洁工收走，还不如用来让你女儿早点到家……

仿佛为了回应她似的，本就阴沉的天空蓦然被一道霹雳撕开，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一场大雨随时随地就要落下。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又不是真的要这么做，小气鬼。”时霜明瘪瘪嘴，“我又没带伞，这附近也没个快餐店什么的……要去哪里等车啊。”

她刚自言自语地吐槽完，就听见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把碎花折叠伞静静地躺在地上。

真是见了鬼了。再说一次，时霜明是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因此她只会做出一个判断。

她眯着眼估量了一下雨伞落地位置和周围的障碍物，精准锁定位于其正后方的茂密的树丛，蹑手蹑脚绕到树丛侧面，重重地一跺脚。

“啊！”

树丛后，一头金色长发、钴蓝色眼瞳的英俊青年猛一受惊，跌倒在地。

俗话说，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总是有个默默无闻的男人……嗯。

谁来救救我的长发美人x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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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寻梦环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