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不是什么可疑的陌生人。
一看到这个被吓得跌坐在地上的青年,时霜明就立刻回忆起了他的身份。她们二人岂止是熟悉,简直称得上是狼狈为奸的关系。
时霜明从小就不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上小学时还被父亲压着去医院检查是不是有多动症。医生做了全套的测试,最后很遗憾地告诉时父,令爱非常健康,单纯就是不爱上学。
前世时清池听说这事之后,面对撒泼打滚就是不愿意去学校的女儿,拎着她进剧组当了十天的送饭打杂小妹,累得时霜明每天一沾床就呼呼大睡。她和母亲抱怨这些鸡毛蒜皮根本就和拍摄没关系,时清池却笑着和她说,你要是只有小学学历,凭她们的母女关系顶天也只能去食堂拍今日菜单,吓得她从此再也不敢提什么休学。
这辈子则大为不同,时父干脆就给她找了家庭教师,又花大价钱找了所谓的心理辅导老师——据说专门针对有厌学情绪的儿童——希望能帮助她早日心甘情愿回到校园。
四位数的时薪保证时霜明充分享受到什么叫如沐春风的服务,她来的频率也就越发勤快。某天,时霜明告别辅导老师时,在门口撞见了一个人默默在等候室搭积木的柏珩之。
时霜明从小就对美人非常感兴趣,当然,作为导演,可以美其名曰“对美的敏感性”。总之,看到这样一个粉雕玉琢,和别人相比精致了几个度的小哥哥,她立刻把回家抛之脑后,凑上前大献殷勤。
柏珩之不是因为厌学而接受辅导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确诊患有儿童自闭症。尽管因为干预得早症状也不严重,现在已经勉强可以正常生活,但可能是习惯成自然,他还是会不定期来这里进行咨询。
时霜明缠着他说了一会话就意识到这个小哥哥大概有点问题,她对自己的外表和社交能力还是十分自信的——既然她没有问题,那问题肯定出在对方身上。
她耐着性子又说了些不知所云毫无意义的话,什么你为什么要把小人和奶牛放在一起,这个房子好小哦,你家也住在山上吗?之类乱七八糟的问题,见对方还是垂着眼帘不动如山,自顾自地摆放这些无聊的玩具,终于意兴阑珊起来。
“好吧,”她做作地看看自己的腕表,苦恼地叹了口气(模仿助理姐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家哥哥会以为我要逃课。既然你在忙,那我就先失陪了。”
有理有据,成熟又体面,时霜明你可真棒!她洋洋自得,狠狠在心里夸了一把自己的文采,从椅子上蹦下来就要离开。
“……玩……”微弱的,仿佛昆虫振翅般难以捕捉的声音说,“一起……”
时霜明循声望去,那个雪一样的男孩紧紧地捏着一块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积木,另一只手紧张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角,低着头小声地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
“好啊,我叫时霜明,你叫什么?”她大步上前,微笑着说。
这就是她们的初遇。
时霜明有很多朋友,但只有柏珩之一个朋友会随叫随到,永远守着她的消息,不问任何理由地陪她做一切异想天开的事。
“抱歉……”时霜明把他拉起来,“我最近太忙了,所以没看消息。”
柏珩之借力站起来,温顺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就垂着手,像是游戏商城里价值最高的那个跟宠,好看拉风但没有属性,只会乖乖跟着时霜明,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时霜明捡起伞,看看越来越昏暗的天色,终于颇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小声问他:“那个,你身上有钱吗?先借我点,我到了学校还你……”
柏珩之把一个看起来就是特殊皮的钱包塞在她手上,摇了摇头:“不要。”
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在抢钱呢,时霜明庆幸附近没有路人,打开钱包拿出五十,又塞回他手里:“下次说话说清楚,不要和我客气只有前两个字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好。”见她拿了钱,柏珩之立刻开心起来,他捉住时霜明的手,弓起后背放在自己头顶,幸福地蹭蹭,“不要还。”
别说,这小子头发肯定花了大心思打理,不然怎么会手感这么好……时霜明可耻地屈服于糖衣炮弹五秒钟,意犹未尽地抽回手,义正辞严地教训他:“现在没人这样做就算了,要是我朋友在可不行啊,太不像话了,搞得我好像生活很花哨似的!现在可是创业初期,我们要正经点!”
没等他做出回应,时霜明就拉着他跑到路边,伸出右手招呼:“师傅师傅,这里!”
感受到小臂上来自她的体温,柏珩之抿着嘴,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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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可不可以先透支五十块给我。”她们刚一上车,暴雨就轰然落下。哪怕带了伞,下车到宿舍这段路也让她变成落汤鸡,时霜明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对江彩珂说,“你怎么还没走啊,现在外面根本没办法出去,雨太大了。”
江彩珂聚精会神地玩着她的消消乐,随口应付她:“我就在等雨停啊,反正司机会来接我。五十而已,算小费好了,一会给你。”
怎么大家一个两个都这么富裕,还好受益的是我!时霜明不平衡到一半的心立刻阳光灿烂:“谢谢老板,老板大气!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设备?明天没课,早点挑好早点放心。”
她想了想又说:“我们还得找两……不对,一个就够了,再找一个演员吧,男女都行,最好空闲时间比较多的。剧本……最快最快我们可以在寒假开拍,然后后期和音效……”
说到这里她露出齿酸的表情:“这个,最后再说吧,先不急。总之目前是这样的安排,老板你要是有要求随时和我说,有时间我们也可以提前去拍摄地看看。”
“我没什么要求,”江彩珂的手机里传来咻咻的音效,“那就明天去买呗,我来接你。旅馆的话,这周末就能带你去看看,你方便么?”
“我没问题,青彤呢?”时霜明收拾好洗漱用品,问开着一盏台灯正在写着什么的赵青彤,“你周末有时间吗?”
赵青彤写完一行字才放下笔:“我也要去?演员……你是这么说的吧,演员不是演戏的吗?”
“你可是女主演啊,舞台中央,故事核心。”时霜明听见江彩珂小声嘟囔“明明是旅馆”的声音,“当然旅馆也是,但你和它本来就是相辅相成共生的,能看到你和它在一起产生的化学反应,才可以更好地激发灵感嘛!”
“那好吧……”赵青彤半信半疑,“我周末也在宿舍,珂珂来的时候我们一起走就行。”
“那可太好,阿嚏!”时霜明笑到一半先打了个喷嚏,“我还是先去洗澡,不然感冒就麻烦了。”
走进浴室,时霜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闭上眼睛,打开水龙头,刻板无波的声音就立刻出现在脑海里。
“欢迎回来,游客。请问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打开导演大师。”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感觉,总觉得自己的**都没有保障。
但很快她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
你有没有做过梦?在梦里,明明眼睛是闭上的,却能看到天空大海草原,看到你爱过的恨过的;明明四肢躺在床上没有动弹,却能跑能跳甚至飞翔。
实际上人类能体会到这个世界,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大脑,大脑处理所有外界信息,将其整合成了人类的生活。也因此,有科学家提出了“缸中之脑”的假说。
时霜明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的她还光着脚站在浴室里,感受着温暖的水流在身体上流淌,耳朵尚且可以捕捉到外界大雨噼里啪啦砸向大地;另一部分的她却在阳光下,穿着柔软舒适的连衣裙,鼻腔里都充满了草叶清新的香气。
而就在她意识到这种不和谐的下一刻,伴随着她想象的完善,乌云转瞬吞噬了灿阳,瓢泼的雨水一眨眼就将她淋了个透心凉,阳光草地顷刻间变成了宿舍外那条停满了电动车的小道。
“您可以使用本软件制作任何场景,可以切换不同的人称视角,加入任何数量的角色参与故事并录制成影响。”系统说,“目前版本的最长录制时间可以达到一周。”
“目前版本?”时霜明不由咂舌,“这真的是导演大师软件吗……我怎么感觉这完全可以用来(消音——)(消音——),这也太恐怖了吧。”
“本软件目前还是试用版,同时观看人数限定为一人,且全程必须保持身体接触。一旦使用过程中违反@#%!”她正想仔细听清对方说了什么,蓦然一阵刺耳的杂音插入,使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当然没用,这毕竟是直接针对大脑的刺激。
等她缓过神,系统早已恢复了原来的语调:“目前是离线模式,无法介入,请您随意使用。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做出太危险的行为,注意安全。”
离线模式……也就是说还有在线版本吗?时霜明思衬着问:“那我要怎么才能升级成正式版本?这也要联网吗?”
“是这样的,游客,您只有最基础的访问和使用权限。”系统说,“不过您还可以通过完成任务解锁奖励,最终大奖您一定会满意的。”
随着它的介绍,时霜明看到一根极简风格的进度条,被均匀分成六个小段落,分界点上画着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她试探性地用手戳了戳礼物盒,弹出一个同样风格的说明界面。
“时霜明的记忆,你知道是什么。”方框里只简单地记载着这样一句话。
而最后一个礼物盒相较之前的更加繁复精致,说明方框四角甚至绘制了花纹。“那一天的记忆,和一个你一定会满意的礼物。”上面这样写着。
毫无疑问,联系之前的礼盒,“那一天”指的就是颁奖典礼。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要怎么才能完成任务?”时霜明心乱如麻,这根长长的进度条目前空空如也,进度……咦,定睛一看,进度居然有1%。
“您只需要拿到恩卡最佳导演奖就可以了,拿到奖项就算完成最后任务,可以领取奖励。我会自动估算您的进度,每达成一部分,您就可以打开一个礼物盒。”
它避开了第一个问题。时霜明意识到,这个系统绝对和她想调查的真相息息相关。
“可是这个世界现在连电影都没有,难道你要让我自己去组织委员会和评委然后给自己颁奖吗?这也太可笑了吧?”她匪夷所思,“还是说我只要找人给自己演出戏也行?”
“请不要试图打擦边球,”系统说,“您也可以无视这个任务,不完成也不会对您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一个两个全是谜语人,这是平行世界O谭版吗?时霜明目前还拿对方没办法,只能胡乱应付几声,退出了系统空间。
但是,她想,一种违和感萦绕在心头,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
花洒应和着窗外的雨声,笼罩了这片小小的浴室。
提要到底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小霜,本来只想草草写个两百字讲一下小柏……怎么一抬头就半章了。。
会计刺客男主就是高功能自闭症(没记错的话),本阿弗在里面有种健全的残缺感谁懂(但小柏不是那种双开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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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会计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