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着脖子。”
严茗刚跳上祝栩宁后背,就听见他说话。
他咯咯笑道:“知道!不抱紧你万一我掉海里怎么办?”
祝栩宁偏了偏头,嘴角勾着浅浅笑意。
“掉海里就喂鱼呗。”
海风凛凛,冰凉的风打在身上,透心凉。
严茗刚要张口说什么,就感觉到自己伏着的少年一把抓住围栏,脚底使力,干脆的一个弹跳,他们就从台阶跳上了船。
“……靠!”
祝栩宁把严茗放下来,严茗投去毫不保留的敬佩,“快准狠!祝栩宁,你怎么这么厉害?”
少年不轻不重地“嘁”了一声,“你考教资的时候监考员是不是放水了?没别的形容词了么?”
没想到祝栩宁会主动开玩笑,严茗扒着他的胳膊在他脸上打量了很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转性了?”
“你转我也不会转。”祝栩宁抬手把扒在他手臂上的手拉到里边:“站里边。”
严茗听话地走到祝栩宁左侧,站好还不忘戳戳祝栩宁。
祝栩宁:“?”
严茗微微一笑:“你也往里站站。”
“嗯。”
祝栩宁回头,指了指自己刚才拽动的缆绳:“出海前要先把后边的缆绳解开。”
他带着严茗顺着甲板走,“因为不确定出海后多久能捕捞到鱼,运气好的话三四个小时,运气不好可能半个月也捞不到一条,但不管时间长短,出海前需要将散冰倒在冰舱,这样捞上来的鱼能新鲜保存着运送到海鲜市场。”
严茗安安静静跟在祝栩宁身旁,听他讲,顺着他的手指看船舱内布置。
可惜天太黑,纵使祝栩宁讲的再专业、对周围的一切再熟悉,严茗对这里的最深印象也只是斑驳不堪的铁锈味。
“渔船攻两层,一层主要是作业平台,布置各种装置的舱室。有时候海上风大,机舱口免不了受波浪侵袭,这要根据实际情况增加或减少船舶储备……”
说起渔船,祝栩宁头头是道,他的眼里有能够掌控眼前一系列事物的笃定。
由于渔船在此搁浅了太久,祝栩宁没打算带严茗上二层,一层也只是在储冰舱周围的甲板看了一圈。
最后下船的时候严茗坚决拒绝祝栩宁再背他下来。
祝栩宁倒没什么意见,不用出力还不好?索性直接把地儿腾开,双手抱臂站在边上冲严茗扬了扬下巴。
“虽然不用你背了,但你连只手都不打算伸了吗?”
黑漆马虎的,也不是激将法一来就上钩的时间呀。
祝栩宁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伸出手。
“你又没说,我哪知道你需不需要。”
“行行行~,”严茗能屈能伸:“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说清楚,我现在准备下船了,请全世界最帅最好的祝栩宁同学抓紧我的手哦!”
说完,他把手搭在祝栩宁掌心,收敛起刚才的玩笑意味。
风声划过耳畔,严茗握紧少年的手掌。
“这次,我的命也交到了你手上。”
少年的眼神有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深沉和神秘,和此刻的夜晚一样。
不知为何,严茗总觉得,那抹幽深的尽头会是一潭绝无仅有的清泉。
他真沉浸在自己勾勒的深情世界,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捏了一下。
严茗皱眉:“你干什么?”
“别演八点档狗血剧了,”祝栩宁催促道:“再磨蹭就自己往下跳吧。”
说话间他的手就开始往回缩,严茗眼疾手快,一把薅过来死死抓牢,并警告道:“你休想丢下我!”
领会到上船只需要快准狠三个之一的中心思想,严茗活学活用。站在甲板边上,完全能感觉到海浪起伏时候的感觉,于是在感觉到浪起的瞬间,他脚底使力,顺势一个弹跳跳回岸上。与此同时,船也刚好是最靠近岸上的距离。
安全着陆,严茗沾沾自喜要靠自己前后不到十秒的经验,打算指挥祝栩宁下船。
结果他指着海浪还没开口,祝栩宁就跳了下来。
严茗:“……这起码有一米五的距离吧?你就直接跳?”
他想说万一跳海里怎么办。
“我一米九。”祝栩宁检查了下缆绳,确保缆绳系牢才转身,“怎么了?”
诶呦!
怎么了?
那叫一个无辜单纯哦!
严茗一口老血憋在喉咙差点没把他憋死。
“没怎么,这区区一米五的距离对您这个一米九的人来说确实不是事儿嘛,哪能跟我们一米七几的人一样呢?”他嘴巴吧嗒吧嗒,一路阴阳个不停。
祝栩宁乐的都快憋出内伤了,还绷着脸硬是没多出来一点情绪:“哦,不好意思。戳到你痛处了。”
“祝栩宁!”严茗火冒三丈。
祝栩宁抿抿嘴:“怎么了?”
严茗用力吐了一口气:“我要气死了!”
祝栩宁笑而不语,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不知不觉已经深夜,睡饱了的严茗到现在为止也没觉得困,走在后头的祝栩宁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他困不困。
祝栩宁叫严茗离海边远点,严茗偏不如他的意,就是要踩着海边的水走,还坚决不脱鞋,说是要感受海水灌进鞋里、脚踩着鞋里的水的感觉。
“这样可舒服了,”严茗提议祝栩宁一起,“你试试就知道了。”
祝栩宁不理解,但尊重,抬手冲严茗做了个“请”的手势。
脚被浸湿了的鞋泡着,没有一个渔民会喜欢这种感觉。
“诶呦?我去!”
严茗抬脚刚要踩下去,就发现自己脚旁边飘着一只枕头。
枕头浸了水,沉在海平面下边,因为靠近海岸,随着海浪一阵阵拍过来,并没有沉进大海。
“这这这——!”
严茗小跑着冲到祝栩宁身后,眼里充满了错愕:“这…和你一样……也是个人?”
“嗯。”
祝栩宁走过去,俯身把枕头捞上来丢到沙滩上。
严茗这才发现,这只枕头缺了一个角,“这人是谁啊?你能认出来吗?”
第一次撞见这种情况,严茗很惊讶,也有点紧张,但唯独没觉得害怕。
后来想想,不害怕是因为,当时他身边有祝栩宁在。
祝栩宁在,他就觉得心里有底。
“全渔村只有这么一个。”祝栩宁偏头看严茗。
严茗抓着他的胳膊不停地晃:“诶呀,知道你厉害,所以快告诉我他是谁呀?我见过吗?”他手心上下不停地搓着祝栩宁手臂:“如果没见过,明天天一亮你就带我去认认人,我也不是好奇,就是这种白天是个活生生的人,到了晚上就变成枕头的冲击感,勾得我心直痒痒。”
“冲击感?”祝栩宁眉心微蹙,“勾你心?”
严茗:“勾呀!所以他是谁啊?”
“杜明德儿子,杜唯光。”
说完,祝栩宁大步离开。
看着躺在沙滩上的三角枕头,严茗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祝栩宁:“那你这算是救了他。”
祝栩宁没说话。
天太黑了,祝栩宁又很高,严茗到底没看清那会儿祝栩宁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们杜家的人是不是都挺坏?”严茗又问。
祝栩宁忽地笑了,而后渐渐敛起笑意。
“站在我的角度,是。”
“那你还救他!”
说着,严茗转身就往回跑。
祝栩宁下意识跟着他跑了两步,却又不自觉停下脚步。
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一帧帧飞速从他眼前闪过,他幽暗的黑眸泛起抑制不得的熊熊怒火。
其实杜唯光本来就在海边,都掉进海里了,无非随着海浪回到大海,这结果人人都知。所以他看着严茗气势汹汹照原路返回的时候停下脚步。
他想,就算严茗再把杜唯光扔回海里,死了也是他的命。
严茗…
那个说不过别人就掉眼泪的男人,也会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救他。
他是外来人,这里的一切因果报应,都不该跟他扯上一毛钱的关系。
他的手也不能沾上血。
短短几秒,也就严茗才走到三角枕头旁边的功夫,祝栩宁忍着心中痛苦,大步朝他冲过去。
祝栩宁跑的太急,心中掺杂的仇恨和愤怒蒙蔽了他的双眼,以至于跑过来的过程中,并没有注意到严茗的一举一动。
他站稳,严茗满腹成功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像是手上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祝栩宁喘着粗气,怔怔回过神儿来:“嗯?”
严茗指了指地上的三角枕头,枕头正中间有很明显的凹槽。
“怎么样?”
他昂着下巴,得意的不行。
“什么?”
严茗无奈叹息,弯腰近距离跟祝栩宁指了指枕头中央的凹槽,“这个看见了吗?”
“看见了。”
严茗说:“我大致比划了一下,这个位置是正中间。”他双手背后,立刻起了范儿,“天太黑,我人又近视,饭后在海边散步,玩性大发,顺着海边踩水,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诶呦,我脚都差点崴肿。”
“然后——”严茗围着三角枕头,十指不停地抖着,“就成这样啦。”
爽朗的笑声如三月春风,沁人心脾,冲淡了他心中的愤怒和恨。
祝栩宁垂眸,蓦地笑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男人还没出戏,抱着祝栩宁胳膊撒娇:“你看见了,就得替我作证哦。”
祝栩宁喉结上下滚动:“天太黑,我人又近视……”
“这是我的台词!”
严茗撒开手,蹲下去把鞋给脱了。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
下一秒,他脸笑成一朵花似的回头,“知道我这叫什么吗?”
“什么?”祝栩宁配合地问。
“嘿嘿!”严茗说:“消灭作案工具。”
他蹲在那儿,纤细的手指浸在冰凉的海水里,笑眯眯回头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
下一秒,
祝栩宁向严茗伸出大拇指:“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