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茗愣是憋着一口气,打算等下祝栩宁给他手指消完毒,自己再好好在包扎得好不好看这事上编排他一顿。
“好了。”祝栩宁把东西依次收回进医药箱。
严茗不知所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着收好的药箱。
“不用包扎一下?”
他边说边用虎口夹起筷子,试给祝栩宁看,“这我怎么吃呀?”
“天太热,包起来会感染。”
祝栩宁把药箱放在地上,随即拿过来一个叉子给他,“你也不想自己是活|体培养皿吧?”
额!
这可真是个让人容易接受的说法。
“啧啧啧!”严茗摇摇头,无奈用虎口和食指根夹住叉子叉了一块鸡肉吃。
“用完就丢,典型的用完就丢!”
拌了几句嘴,美食终于堵住了严茗的嘴,两人专注干饭。
严茗手上的伤不算严重,只不过当时没及时处理,加上他缝衣服的时候用的鱼线,来回穿针拽线加重了伤口,导致现在有点发炎的迹象。
也是,纯白色的一团鱼线都快被血浸透了,也不知道那时候疼的他又哭了多久。
祝栩宁默不作声地放慢了吃饭速度。
他看着严茗一口肉嚼好咽下去,才默默跟着夹上一筷子。
吃完饭,祝栩宁起身收拾餐具。
严茗大摇大摆走到床前,一转身,直直倒下去。
这么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欣赏祝栩宁收拾东西,实在惬意。严茗扭动身体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的头枕到枕头上,耳廓蹭着舒服的枕套,感慨道:“躺着有枕头可真舒服。”
那边祝栩宁把餐具放回箱子,拎着打算放一边,然后就听到严茗大言不惭地说:“枕头里边如果再放点百合干就好了。”
“嗯?”
“助眠。”严茗说。
他懒懒地伸了伸腰,“我最近大受惊吓,可能睡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补回来。”
祝栩宁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
他把箱子放一边,然后步伐缓慢地朝严茗走过来。
傲人的身高在一步步迈近时,压迫人的身影也一并而来,如此有种居高临下打量人的轻佻。
他唇角一勾,俯身贴近那张满脸小人得志的脸庞。
严茗撇了撇嘴,一副不管你怎么胁迫,我都硬着跟你刚下去的架势。
下一秒,少年纤长手指轻抚过他的头发,说话的时候鼻息喷洒在他脸上,一团暧昧的暖流从脚底直窜脑门。
“剪头发么?”
低哑的磁性,好似历经千万困境最终绝地反击后冒雨新出的春芽。
严茗长长吐了一口气,将心中的闹痒压下去。
尤其说到头发,他简直要气死。
于是一个激灵坐起来,祝栩宁来不及后撤,鼻子被猛力撞得又酸又疼。
严茗一把抓住祝栩宁胳膊,激动地说:“我跟你说,那个钱米婆她根本就不跟你一气儿,我——”
“祝爷!”
大羊的喊叫声和人几乎同时冲进来。
严茗立马撒开祝栩宁胳膊,笔直盘腿坐在床边,下巴直昂昂扬起,好像不在下巴栓个千斤顶往下坠,根本就下不去一样。
见严茗精气神十足地坐在床上,大羊轻笑一声:“睡了两天两夜的人终于醒了?”
严茗一脸茫然地看向祝栩宁。
“他说的人,是我?”
祝栩宁没说话,眼皮微垂。
严茗抬头,刚好能看见他眼底的笑意。
“晕!”严茗一掌拍在自己额头,“我怎么没感觉。”
刚才他还狐狸尾巴翘上天似的提议祝栩宁给他换个有百合的枕头,好助眠。
助个毛线眠啊!
“还睡么?”祝栩宁问。
严茗被话噎住,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他刚还纳闷自己毫无困意。都睡了两天两夜,能困吗?
“咱去剪头发吧。”想起大羊没过来之前他们的对话,严茗从床上起身,“这刺儿毛影响我颜值。”
“你什么颜值呀?”
大羊坐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嗯。”祝栩宁拉过来一把椅子,“过来坐。”
额…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
严茗怔愣地站起来,不到三秒又坐回床上,“你剪?”
“我手艺还行。”
大羊举手:“我作证,祝爷说的是真的,他自己的头发就是他剪的,是不是特酷?”
酷?
严茗冷笑,话声却全是彩虹屁:“酷也是他本身的气场大,那寸头能是我这张普罗大众的脸扛得住的吗?”
“……操!”大羊摸了摸鼻子,很难想到会有人和自己的想法一致,激动地走到严茗面前。
“你也这么觉得?”
“当然!你不觉得他虽然皮肤黝黑,还没什么表情,但一眼看过来的时候,有种雄狮捕猎的英姿吗?”严茗面不改色,越说越带劲。
“严茗!”大羊难以置信地走过来,伸出手,“我就说咱们两个肯定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
怎么说呢。
当严茗把手伸出去,紧接着被大羊不顾及伤口用力晃动的时候,有种铁杆粉网络奔现的疯狂。
他下意识往祝栩宁那边瞄了两眼。
少年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个因为自己而兴奋的不知天南地北。
大羊嘛,可能是真情流露,眼底全是得逞的严茗,他可一点不信他嘴里的话。
头发还是没剪成,严茗誓死不让碰。
下午闲着,祝栩宁忽然说想打排球,大羊立马举手附和,并开心严茗因为手受伤不能上场。
严茗简直要无语死:“虽然知道你开心我上不了长场,但是能不能麻烦你笑的时候收敛点,现在过于猖狂了。”
“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大羊抱着球跑在前头。
祝栩宁和严茗悠哉悠哉走在后边,看着大羊欢快的脚步,严茗的心情也不自觉高涨起来,他碰了碰祝栩宁:“替我灭灭他的威风!”
祝栩宁也难得的情绪上脸,微挑了下眉对他说:“等着看。”
于是一整个下午,严茗坐在椰子树下的阴凉处,喝着矿泉水,看祝栩宁和大羊打沙滩排球。
不出意外的,祝栩宁败给大羊败了一下午,最后气喘吁吁在他旁边躺下休息。
大羊也没好到哪去,在祝栩宁说结束的那一刻,逃命似的跑走了。
严茗拧开瓶盖把水递给祝栩宁。
祝栩宁接过去放在一边,喘着粗气说:“一会儿喝,我先缓缓。”
“我们两个的威风都被大羊给灭了。”严茗哭笑不得,“现在也算是灭兄灭弟了吧?”
祝栩宁瞥了他一眼,额头的汗珠刚好划进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的黑眸立马变成一潭柔和的湖水。
“我让着他,”祝栩宁微微蹙眉,“你没看出来?”
严茗老实巴交地摇摇头:“抱歉,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来。”
缓了一会儿,祝栩宁坐起来喝水。
夕阳被大海吞噬,夜笼罩了海洋,咸咸的海风多了几分凉意,吹在身上,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祝栩宁。”严茗轻声叫了叫他的名字。
祝栩宁直直望着泛着浪花的海面:“嗯。”
“别相信钱米婆。”严茗鼻头发酸,眼眶也涩的厉害,“谁也别信。”
他扭头,祝栩宁也刚好收回视线,四目相对间,少了一丝沉默,多了几步路的距离。
“谁都靠不住。”
严茗低下头,周身被悲伤侵蚀。
祝栩宁:“是钱米婆下手重了。”
“啊?”严茗睁大眼睛:“你知道?”
祝栩宁失笑:“两天可以做很多事。”
“点我呢?”严茗撇撇嘴,“感觉有点冷了。”
少年快他一步起身,然后俯身把手朝他伸过来。
严茗没动,“干嘛?”他明知故问。
“拉你一把。”祝栩宁眉眼弯了一下。
“哦。我还以为你要背我回去。”
严茗把手搭上去,他人立马就被一道重力拉起。
“别得寸进尺啊。”
祝栩宁勾起的嘴角渐渐压下去,幽深的瞳孔像一双埋伏在黑夜中的野兽,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哑声道:“严茗。”
他听见了他的心跳声,胸膛也能感觉到那强劲的力量。
“嗯?”
“前几天一个人,害怕了吗?”
他往前凑了凑,顺势揽过严茗的腰,一把将他拉近自己。
这样安全的在祝栩宁怀里,前几天受到的惊吓恐惧一股脑涌了出来,严茗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没。”他声音带着哽咽,“我严茗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祝栩宁轻笑了下,大掌揉着严茗刺挠的头发,带着点哄人的意思。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块说话实在别扭,不知道祝栩宁会不会这样觉得,反正严茗感觉很怪,尤其他对祝栩宁那点一见钟情的意思还藕断丝连着呢。气氛被营造的这么温馨,他的胸膛又那么温暖,他怕再这么抱下去会出事。
祝栩宁也没多想,只当严茗这么个姿势不舒服。
“大羊说,他中间来找过你,你都一直在下边藏着么?”
两人很默契的往回走。
“嗯。”严茗点点头,“那天在钱米婆家,刚吃完饭没一会儿,杜承良就带着几个人来了,我不知道她给我的饭里加了什么东西,正好那些人来的时候我就四肢没了力气。”
就好像自己掉进了一个黑色的深渊,他什么都抓不住,什么也看不清,却又能一直感觉自己在往下掉。
“我知道你信任她,所以让我带着你去找她,可那天她跟杜承良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是一气儿的,关乎你的命,我不敢妄下结论,但我想,你能交代我去找她,就说明在你心里,你对我的信任大于对她的,否则你可以隔过我直接找她。”
“那你有没有发现,”祝栩宁轻声说:“那天你带着东西从钱米婆家回来路上,并没有拦你。”
“而且那个时候,没到晚上十一点,对吧?”祝栩宁停下脚步。
那会儿他真的太恐惧了,只顾着拎着东西往回跑,现在想想,如果钱米婆真是杜承良的人,他也不可能一路顺畅的跑回来。
“你的意思是…?”严茗不解。
“钱米婆是这附近赫赫有名的米婆,”祝栩宁耐心道:“米婆,就是可以跟天上的人说上话的人。所有出海打渔的人前几天都会去找她。”
“哦。”严茗懂了:“就是算卦的人呗?”